離草隴鎮不足百裏的梟陽郡城中。
位於城北,一座坐北朝南的府邸中,燈火通明,府邸裏隨處都是白綾,因為府邸的女主人去世了,臨盤難產而死,幸運的是孩子保住了。
但此時,在府邸的書房,書房中有三個男子。
坐在主位上那人,一身錦繡華服,一絲不苟的發髻上插著一根金簪,兩道劍眉刻畫在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之上,高挺的鼻梁,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他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卻又不失威嚴。他的身前是一爐炭火,因為他手中正抱著一個孩子,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他是修行之人,雖然境界不高,卻不會在意這點寒意,但孩子會冷。
“真是不懂得憐憫嬰幼,怎麼可以讓這麼小的孩子見血呢?”男子看著熟睡中的孩子,淡淡說道,語氣中卻帶著一絲嘲笑。
他是皇帝,奉天大陸最強大的國家大奉王朝的皇帝徐元直。
另外兩人,一人身穿裘皮大衣,他與皇帝倒是有幾分相像,隻不過少了那一絲威嚴,此時他臉上滿是疲憊,甚至有些蒼老。他是大奉唯一的藩王吳王徐元浦,他的孩子,也是剛剛出生,但皇帝手中卻不是他的孩子,因為他的孩子被皇帝拿去換來了這個孩子。他很懼怕皇帝,因為在爭奪皇位時,就殺掉了他所有的競爭對手,包過他們的子嗣。他登上皇位後,幾年時間內,又找理由殺掉了其他剩餘的皇族,任何皇族,唯獨隻剩下他一人,因為他們是同父同母又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徐元浦一輩子謹小慎微,不敢做出一絲不敬來,他真的不確定皇帝那天不高興了,將自己也給殺了。他沒想到,臨了臨了,老來得子,卻落的這樣一步田地。
一人身穿黑色夜行服,黑色夜行帽中露出幾縷銀灰來,滿臉風塵仆仆,似乎趕了很長時間的路。他叫陸公介,是人族大陸上有數的神頤境強者之一。就在剛剛,他幫大奉皇帝做成了一件足可驚天動地的大事。
兩人都沒頭接過皇帝的話,徐元浦此刻對皇帝的懼意中帶著一絲怨恨,在他看想來,你要做那千古一帝,為何要拿我的孩子作賭注?他可沒有心思去回應皇帝。
陸公介想的是,說到殘忍,皇帝也不遑多讓。隻不過他是讚同皇帝的做法的,畢竟,要成大事,哪有不付出代價的道理?
皇帝並不在意這個,他現在很高興,今晚是他計劃的開端,在他腦海中,似乎已經顯現出一副壯麗美好的畫卷。
但現在隻是開端,他還沒有資本去將心思沉浸在幻想中,所以他恢複心緒。
“都死了?”問的當然是陸公介,場中隻有他了解那裏發生的事情。
陸公介也明白皇帝問的是誰死了,自然不可能是那間客棧裏的所有人,丁山不會死,韋玄宗也不會死,皇帝問的自然是孩子的家人,他的父母。
“差不多吧,孩子的父親重傷垂死,被俞白帶走了,但也不見得能活!”他的回答很隨意,並沒有用上敬語,因為他是神頤境強者,哪裏需要像普通臣民一樣唯唯諾諾。
陸公介自然了解皇帝的計劃,像他這樣的強者,隻要願意,建立一個宗門都不算什麼難事,如果不是被皇帝的計劃打動,怎麼可能站在這裏。要知道,他一隻手都能隨意捏死一大把這樣的皇帝。
皇帝沉吟,俞白竟然也在,這是他沒想到的,還救走了孩子的父親,不知道是不是個麻煩。不過沒關係,即使要找麻煩,也找不到大奉來,誰能想到,真命天子,此刻正在朕手中熟睡呢?螳螂與蟬鬥了半天,最終還是落在黃雀腹中!
“那枚棋子呢?”皇帝再次問道。
“畏罪自殺!”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棋子死了,即便天宗事後查出什麼,也死無對證。
那枚棋子,就是那個在客棧後院中愚蠢而抖威風的天宗弟子,他本來就是皇帝安插在天宗的死士暗子,不然哪有那麼愚蠢,場中那麼多天門弟子,偏偏他要出風頭,惹出後麵一係列事來。
除了沒有預估到俞白,事實上,今晚的計劃算的上接近完美。
天子降臨早在三年前,就傳了出來,隻不過是底下的百姓不知道而已,但在修行界中,在各大王朝皇宮密室中,已然流傳。
而具體時間地點,甚至哪個人家,在半個月前也泄漏了,天宗依然是人族最強大的宗門,但早就被其他門派和各大王朝的暗子滲透了。天宗知道,卻並不在意。
有了時間地點,青宮就一定會去湊熱鬧,哪怕搶不到人,惡心惡心天宗也好,但皇帝無法保證,丁山親臨的情況下,青宮還有沒有膽子動手,皇帝需要青宮出來攪亂局麵,才能讓他有機可乘,暗子的目的就是讓青宮出來攪局的。
皇帝看了一眼癱坐著的藩王,歎了口氣道:“元浦啊,你該高興的,你的孩子此時正在前往天宗的途中,他將來可是天宗的聖子,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不該如此頹廢的。”皇帝像是在安慰在家兄弟一樣。
徐元浦依舊沉默,半晌後,聲音嘶啞道:“那還能算是我的孩子麼?不是該您手中的真命天子才是我的孩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