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聽聽他們的訴求,也許他們所主張的事情並非無理。”邱實把聲音盡量壓低了些,似乎不太想因為這種事情造成對立的局麵。
“好吧,我聽你說,你采訪的那個暴民,哦,不,你口中的那個維權者是怎麼說的?”連玉華一隻手支在沙發背上,圓圓的眼睛幾乎在瞪著他,看上去有些不依不饒。
“他們的訴求其實與我們所希望的別無二致,都是想通過某種方式來盡量減緩地球環境的惡化,隻不過他們的思想略微單純了些,以為減少一些工業設施,以及頒布相關的法律法規來控製煤炭、石油、天然氣的排放體量就能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
連玉華從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無禮的打斷了他的話,“簡直是愚蠢,難道生活不用繼續下去了嗎?還說和我們的期望相同,我看根本是無理取鬧!”
“夠了!”邱實似乎有些難以忍受她的咄咄逼人,也坐了起來,厲聲質問道:“人類的利益是共同的,如果溫室效應再繼續這麼發展下去,很快就會達到閾值,到時候會發生什麼災難,誰也說不清楚,你們氣象局不是也因為如此而早在幾十年前就做了措施嗎?”
連玉華並沒有因為他的氣勢後退,反而更靠近了些,“你說的沒錯,那些氣象預警儀確實是為了提前知曉惡劣天氣而設置的,那是為了提醒人們能及時挽救自己的生命財產安全,那是善舉,明白嗎?而你口中的那些維權者,卻利用自己弱者的身份來要挾政府,還妄想毀滅人類幾千年來積累的能源財富,還不是無理取鬧?”
邱實望著她惱怒的表情,知道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她天生的優越感,也難怪,從小生長在富足家庭裏的孩子是很難理解其他人的痛苦的。
他決定終止這個話題,於是又恢複成剛才那種麻木懶散的狀態,重新躺回沙發上,平淡的說:“算了,我們的爭論毫無意義。”
“你現在的行為是對我的觀點表示反對,是嗎?”大小姐的脾氣似乎占據了上風,她伏低身體,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麵對著他,本來很白皙的臉龐因為生氣而出現了一陣紅暈。
邱實看了她一眼,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又把眼睛閉上了。
他這樣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她,她猛地站起身,氣呼呼的走回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她隻拋下了一句話,“今晚別回房間了,你就睡在你的沙發上!”
3
整個客廳立刻變得安靜下來,邱實又重新點燃了一支煙,走向陽台。
他們居住的這個高檔小區是不允許封閉陽台的,所以在沒有室內冷氣覆蓋的區域顯得異常悶熱。
不過站在這裏,點燃一根煙,望著周圍的燈火通明,邱實似乎隻有在這一刻才能感受到一些內心的自由。
“4月6日,沒記錯的話離立夏應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天氣也太熱了。”
“溫室效應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如果按照那些科學家的推測,發生氣候大逆轉應該就是這幾十年的事了。”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人類在宇宙中本來就是微不足道的,誰會關心一顆小小星球上的環境變化呢?”
“這樣其實也挺好,也許隻有在政權、財力都派不上用場的時候,世界才能展現出真正的公平。”
他走到一顆已經枯萎的盆栽處,把即將燃盡的煙頭摁滅在幹癟的營養土中,然後抬頭望向遠處一個高大的建築物。
生活在22世紀初的人們,對那個巨擎一般的建築再熟悉不過了,它的上端聳入雲層,尖細的探針極盡可能的接近大氣層,而它的下端直插入地下約半公裏深的地方,由一根玻璃纖維製成的光纜連接至首都氣象信息中心,與設置在全國各地的同樣的設備形成錯綜複雜的氣象觀測網絡,用以預測因為溫室效應而引起的各種天氣災害。
由於這種設備的預測信息準確以及時效性長(最長可以預測出30年後的溫度異常),在氣象局的官方術語中,把它稱為天氣預警係統,而在那些維權者的口中,則沮喪的稱呼它為“末日指針”。
不僅如此,那些處於金字塔底端的人們還認為這種設備的建立是毫無用處的,因為環境並不可能因為某種探測機器而有所改觀,這隻是當權者們為了自欺欺人而做的皇帝的新衣而已,而且,建造這些東西所需的財力是巨大的,這給本來資源就相對匱乏(針對底層人民來說)的現今社會帶來了沉重的經濟壓力,使得他們的生活更加拮據。
對於這種觀點,邱實從內心裏是讚同的,這和他一向以客觀事實為判斷依據的工作習慣有關,他也認為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實際上隻能算作給國民的一種交代罷了。
望著那個巨型“燈塔”向空中投射出的無用的溫度信息,邱實麵無表情的轉身走進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