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夜裏,感受著田野裏久違的陶醉,使勁嗅著熟悉的味道,又感慨著她有多少日夜,沒有這樣在熟悉的田野裏麵對一個滿天繁星的夜晚了。
我想起在城裏看月亮就掃興,那些像病女人般的月亮憔悴的鑲在混沌的空中。令她站在高樓下看著那被高樓阻擋著、被路燈映襯著更顯得灰白無華的月亮,心裏湧起的不是那個被文人墨客謳歌讚美了無數遍的月亮的美感和感動,而是從心底泛起一陣陣的悲哀和一股股的惡心……
她忽然想起,我是不是從某個晚上看過一次月亮以後就再也沒有在城裏看過月亮?
她馬上又對自己說:是,從那以後我都忘了天上還會出月亮。
站的時間久了,從家裏帶出來的那些暖意就被這田野裏的清新又犀利的寒氣給吸走了,風一刮,我感覺雙腿冰涼,我抖了一下脖子兩手摟緊了自己。
這時一個渴望令她心裏一酸——我好想麵前有一個寬厚滾燙的身子把我抱在懷裏……
五妹走進院子裏,悄悄的鎖好大門,看到爸媽的屋裏還亮著燈,我就像貓一樣踅進屋。
這時她經過爸媽窗口聽到了爸媽的對話:“你別做一樣顏色的,得一樣做兩雙,不知是男孩女孩哩。”這是幹爸的聲音。
“我知道,我這不是做一雙是一雙啊,我還用你說啊。”
五妹以為媽又給這仨小子做鞋呢,就沒在意準備走開去,但隨即聽到了幹媽一聲很動情很沉重的歎息,她心裏一揪就停住了腳步。
“唉——你看我這身子也不壯,不知啥時候就走個龜孫了,咱這幾個孩子都有了家了,雖說咱三妮兒還沒孩子,可她也有人家了呀!就是這個咱這個幹閨女叫我天天掛心,她又沒心沒肺的不知道疼自己,又不會捏個針拿個線的,我得趁我能動趕緊給她做點小鞋小棉衣的,省的她等著有了孩子作難,雖說這會有錢啥都能買,可買的還是沒咱自己做的好不是……”
天啊,原來她是在給我的孩子做鞋呐!
五妹大吸了一口氣,心裏一股熱浪直往上喉嚨裏湧,以至於她都接不上下口氣了。
這時幹爸又歎了口氣說:“唉,啥時候咱這個幹閨女有了家了,我就不恁焦心了。老了啊,說不好就看不到那一天了。”
“可這個幹閨女上不在咱跟前,主意又大,咱管不了啊……她親爹親娘都沒了,咱不疼她誰疼她呀……”
那股熱浪變成淚水蓄在了五妹眼睛裏沸騰著轉圈。
她呆了好久,然後把眼睛擦幹淨了,鑽進她的屋裏隔著一壁牆喊:“媽——你說的那個人要不見見也行……”
五妹答應相親了,幹爸幹媽幾天來都對五妹“輕拿輕放”的陪著小心,好像他們在她麵前做了虧心事。
可憐天下父母心呐!五妹在心裏發出來了一聲感慨。
媒人訂了個好日子——臘月二十。那天早上五妹故意不打扮,把頭發隨便一卡披散著,還穿了一件家常棉襖,她要先看看對方是什麼檔次。
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了幹媽家門口,立刻把幹媽家的房子襯得很破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