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無畏啊!”
望月台上,元丹丘睜開渾濁的雙目,手裏的核桃不再摩擦碰撞發出響動,看著半空中的君莫問等人,有些欣慰,也有些抱怨。
他感歎道:“一把年紀還得幹替人抗雷的苦差事,真沒天理!”
欣慰源自於陳默登山闖陣時的驚豔表現和九州年輕一輩共抗雷劫的勠力同心,就像他們當年麵對魔族時的同仇敵愾一樣。
抱怨,則是對於那位不聞不問的甩手掌櫃。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就不怕這雷劫給你埋嘍?”
粗衫布衣,寬袍大袖,像極了教書夫子的岑勳不知何時出現在亭台之上,輕聲說道:“還是我來吧。”
元丹丘年事頗高,境界更是高深莫測,論修行岑勳遠不及他,但也不會被這樣一道小雷難住手腳。
“他在外麵逍遙快活,留下一堆髒活累活!”元丹丘重新閉上眼睛,語氣哀怨說道:“你說咱上輩子是不是欠他的!”
“算了算了!”
岑勳勸慰道:“回來讓丫請客喝酒!”
“還喝!”元丹丘調侃道:“就不怕他喝多後又賣你的馬?”
岑勳甩袖背手,走出望月亭,站在半空之中,回身說道:“我看你是怕他再賣你的裘!”
“他敢!”
元丹丘伸手摸了摸自己心愛的裘皮大氅,瞠目橫眉道:“我不盤他!”
岑勳開懷大笑兩聲,正準備騰空接下雷劫,不料一道劍光已經先他一步衝天而上!
“唉!跟那老家夥一樣,喝多了果然容易上頭!”
一聲歎息,他搖搖頭追了上去!
“都散了吧!”
山間雲海重新聚攏遮住山道,元丹丘的聲音自茫茫雲海之中傳來。
眾人聞言,麵向雲海某處行了一禮,紛紛退去,比陳默見天蟲無恙還要更加如釋重負。
……
……
漆黑的夜色中,兩道劍光一先一後飛向高空,很快化作了兩個肉眼難見的光點,不同的是,第二道劍光筆直而上,第一道劍光卻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圓弧,速度反而更快。
劇烈的風在身側劃過,有些冷,打在臉上,有些癢,更有些疼。
身上的火焰再次燃起,又被狂風吹到身後,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火線,就像某個世界的某些東西升空時噴出的巨大尾焰。
這是陳默第一次以這麼快的速度飛到如此高的地方,好在身上本來就有一層火焰,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與空氣摩擦出另外一些火花。
不知飛了多久,身旁的風聲漸小,繼而消失。
隨之消失的還有裹在身上的無形焰火。
他已經來到近乎沒有空氣的虛境。
遙遠的石門城在腳下化作一點熒光,這個距離,應該沒有誰能看得到他。
頭頂不遠的地方,巨大的雷劫旋渦緩緩轉動。
環顧望去,千裏之外的燕京方向也有這樣一片雷域,隻不過與這方相比,那裏的雷雲更為龐大,遮天蔽月籠罩全城。好比石門的百姓自城中望向西南,看到自己所在的這片雷域,或許會認為書院的仙人正在施陣作法。
但若此時身在燕京,怕是舉頭皆雷雲。
他有些不明白。
既然這裏的空氣稀薄到近乎沒有,又怎會形成這般濃厚的黑雲和閃電?
當然他也不會過多去想,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太多東西無法用曾經世界裏的規則去解釋。
“回去吧,交給我!”
身後傳來岑勳語氣凝重的聲音。
如果在中天之上攔下這樣一道雷劫對他來說不算難事,可如此之近的距離下,他有些信不過自己的道行。
“你不行。”
陳默沒有回頭看他,而是眯眼望著頭頂大漩渦的中心,說道:“太近,會死!”
“你可以說我會死,但是不能說我不行!”
“你本來就不行。”
“你這後生……”
岑勳氣急敗壞跳腳說道:“若不是你趁著破鏡飛的這麼快,老夫擔心你被劈死,傻子才會吃飽撐的跟你過來!”
“你現在走也來得及呀!”陳默毫不猶豫笑著說道:“而且不行就是不行!”
岑勳是西石堂院堂主,是落雁峰峰主,是掌管數千外門弟子的長老,但其在書院長老中的位置很尷尬。
書院八峰共六位峰主。
論講道育人,其不如元丹丘。
論學識見聞,又不如紀昀嵐。
論待人接物,比不上何所道。
論修行境界,遠不及西風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