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腥色濃(1 / 2)

雨紛紛,吞沒了那由鹿屠門鎮守的中原。

這長夜黑似墨,卻不時自天地交界之處橫過一道閃電,劃過鹿屠門巨大而深邃的瞳孔,留下一條一條難以幻滅的重影。便像是那山水潑墨畫之間殘餘的空白一束,紋路走向深奧,直奔向了人的心髒。

大雨不歇不停,鳴亮不止不休,鹿屠門臥睡在中原正央,燈火早熄,音響難聞,想是已經熟睡多時。這瓢潑落雨,打在它身上,便成了細紗輕絲,暖風撫摸,端得是溫柔細膩。

但若是有人自鹿屠門上空禦劍而過,倘使眼睛好使,便是能夠發現,這鹿屠門還有著幾處亮光。皆是燈火昏黃,燃在這漫無邊際的黑夜裏,點成了一盞盞螢火般的孤燈。

隨著夜色漸深,那燈火卻是一處處暗下去,逐漸歸於湮滅。想來便是這燈火,也深知難敵這雷電雨夜,便是消沉下去,終為黑夜一口吞噬。

那雨聲,倒是更大了。

而就在此刻,令人感到驚異的是,在鹿屠門偏僻角落,一捧熏黃卻是嫋嫋亮起來,青煙一縷緩緩飄散,從那尚開著的門浮出來。而若是細察,就能發現,那燈火乍亮處,是寒陽院的一處偏殿。

張池終是沒能在雨落之前趕回那間小小的雜物間,盡管在路上他已跑的飛快,心中亦是祈禱無數遍。剛行至寒陽院門口,那雨便來勢甚急,將他堵在了半路上。

等他終於趕回在路上苦苦懷念了好久的雜物間,水早已連他的靴子都灌滿了,青衣之上,那水都不再滴落,而直接往下流。

他此刻卻無暇顧及這些,左手一路都緊緊護在胸前,像是在保護什麼。他撩起右邊衣袖狠擦了一把臉,眼前終是不再一片朦朧不清,他便立刻迫不及待的掀開左手上疊蓋上的衣衫。

那衣衫倒是壓了好幾層,越到最後,他的動作卻是越輕,變得小心翼翼。終於等到最後一層都完全撩開,張池低下頭望一眼懷中,也不顧頭上還不斷往下淌的水,眯著眼睛笑起來。

待他將手移開,這才看清,原來他懷中抱著的,竟是在竹林邊被他誤傷的那隻白鴿。

張池將它保護的倒是甚好,這一路風雨走來,竟完全沒有淋到,羽毛之上,依舊白亮閃爍。隻是白鴿狀態頗為萎靡,那隻被張池傷到的翅膀還在往外滲血,滴滴答答,將張池的左手都染紅了。

張池見狀,方才的喜笑開顏在一瞬間就被收回了,眉頭便是皺起來。他也來不及換衣服,將白鴿輕放在床上,尋出一件早些時候隨意丟在床上的衣裳,狠狠撕開了一道細細的長條。

也未見有絲毫心疼那衣服,他將那衣服順手一拋,便疾步行到白鴿旁邊,才一碰到白鴿翅膀,那鴿子便疼的連連掙紮後退,胸膛一鼓一鼓的,發出咕咕的聲音。見著這般,一抹不忍與羞愧,便是浮現在了張池的臉上。

好不容易幫著白鴿包紮完畢,張池已是累得滿頭大汗,而白鴿也好像疼得昏睡過去了。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淌水了,不知何時緊緊貼在身上,他這才感覺到分外難受。

用撕壞的衣裳在屋裏一角團了個窩,將已經熟睡的白鴿放在裏麵,張池這才擦一下汗,滿意一笑。

隻是外麵依舊雨花四濺,雷聲炸裂,庭院之中雨滴砸地之聲恍若玉珠破碎,清脆異常。看著這天,張池隻覺再出去尋得水來洗澡自是不值,便隻得草草擦拭一遍身體。

他將換下的濕衣扔在地上,眼見天色已晚,便欲直接上床歇息,哪知忽聽啪的一聲,在身後驟然響起,將他嚇了一跳。

他回過神來,終於發現,原來竟是今日掌門在鹿屠樓贈予他的那本《紫妖心經》。先前被他藏在了懷中,哪知因著這隻白鴿,一頓忙乎之後卻是將它忘在了腦後,便隨著換下來的衣服丟在地上。

他急忙行了幾步,彎腰將這經書撿起來。隨著經書入手,張池卻不禁“咦”的一聲,驚歎出聲。

他原本心中緊張在雨中淋了這麼久,這經書怕是早已濕的不成形狀了,這乃是掌門所贈之物,自己冒然損壞,太是不該。況且由掌門話語之間,這經書很是珍貴,這由掌門令他發下誓言便可略窺一二,如今經書毀在他手中,他日掌門問起,卻當如何是好。

想到這裏,他急伸手將經書抓在手裏。但經書一入手,他臉色便是有些變了。初時隻感覺封麵甚糙,便如在鹿屠樓初次觸摸到一般。而令他驚奇的是,連衣服都已濕透,毫無幹淨的地方,這經書卻毫無濕潤之感,仍舊幹燥如常,便似那雨未曾落到這書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