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閑,歲月翩躚,醉步行過這鹿屠門。不自覺間,三日已過。
寒陽院後院一間庭院之中,那日頭每天都會低掛在最高的一株古木斜梢之上,在那晚霞似焰的黃昏。那一輪不滅的熊熊烈火,便在恍惚之間,把這庭院和孤殿點燃,大火衝天。
那火光之中,閃過了誰的容顏,倒映在了一個少年清澈的眼眸潤濕之間。
可灰燼無言,蝶飛上無盡的蒼穹,鋪天蓋地一般。於是那夕陽惶惶然往下墜,黑色的風倏忽一下吹過來,朦朧之中,浩蕩的墨雪一場,便是下滿了少年空曠如原野的瞳孔。紛揚飄散,凜冽空洞。
每當這個時候,少年總是會麵朝著血紅西天,閉上雙眼,那身形就融盡了這被烈火焚過後滿目瘡痍的庭院之中,衣衫落寞,背影凋零。
一片葉下,兩片葉下,悠然飄入了這仿似凝固了的畫麵之中,最後落在了少年懷裏緊抱著的粗糙木盒之上。
這是一天之中張池最喜歡的時候。
這三日時間,在張池眼中,便似平靜不生波瀾的流水,從指間飛速滑落,嘩嘩向前奔跑。眼睛微眨之間,便是悄然而過。
而要是說在這般閑散安逸間,最令張池覺得興奮之事,那莫過於為他所傷的那隻白鴿,終於在他的細心照料之下,傷勢逐漸痊愈了。
張池從未料想的是,隻是顧養一隻鴿子,就會如此費心勞神。每日早晚換藥、三餐備水備食,這種種瑣事,便讓張池都嚐盡了。
而最令得張池感覺氣憤不已的是,他去寒陽齋那日,那白鴿不知為何,像是發了瘋一般,在這本就不大的房內掙紮飛翔,直到足足筋疲力盡再也飛不起來才作罷。前日好不容易愈合了些許的傷口,又因得這般撕裂開來,就是張池回來見到,也是尚覺有些觸目驚心,心疼不已。
幸得這般辛苦終得報,白鴿翅膀的傷勢,眼見的就要好了。
而眼下,那一直將翅膀嚴實包裹的衣角繃帶,終於被張池一圈一圈輕輕褪了下來。
撥開羽毛細看,那受傷之處,一絲破裂痕跡都是不見,新肉早已重新長出來,隻是現下尚顯柔嫩,但飛翔想來已無大礙。再將養一日,便可將它重放出去,也算是了了心頭一樁隱約愧疚與不安。
經過這幾日相處,白鴿對張池也不見了排斥,任由張池撫摸。隻是在這屋內明朗晴空珍之下,總是免不了一陣掙紮撲棱。奈何張池雙手鉗得甚緊,卻是飛不出去,隻能拿著那對圓眼瞪著張池,胸膛“咕咕”之音,緊一聲緩一聲。
將白鴿安置妥當,拴在牆角一旁,見它自己安臥於早先鋪設好的小窩中,閉眼緩緩沉睡。張池這才會心一笑,坐回到了緊靠窗台的桌前。
這裏便是張池這三日最長待的地方了。
木桌上還是那兩本經書,一本陳舊,一本嶄新,一本攤開,一本合上。紙卷無言,靜待翻閱。
晨光輾轉,東日西走;午陽濃烈,偏斜殘陰,時間便隨著朗日,在這庭院之間匆匆輪轉流逝。初時陽光還能透過窗前高樹枝葉稀疏,灑在窗欞上點滴細碎的明亮,那字裏墨間,都仿若能映出光芒。
時間流淌甚急,不大一會兒,那紙頁上光亮便是不在,逐漸移至了窗外地麵,緩慢而永恒挪動,及向東邊。
光陰無言沉默,恍不多時,日頭便是漸漸西斜,那地上的光影,也是隨之慢慢拉得冗長。便是這座孤殿,在這申時輝映之下,那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頗有些古樸大氣,凜然獨立之風。
隻是日頭終於還是轉過孤殿,繞到殿堂後麵,庭院隻見餘暉斜照,滿目蕭條。待得夕陽被西天厚重紅雲緩緩淹沒,最後一絲光輝永沉滄海。張池翻過最後一頁書卷,恍然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