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天翼從網上檢索了田水縣的公墓信息,經查田水縣隻有一處公墓對外出售,沒有專門的銷售代理,不過,有幾家房屋中介的代理業務中,隱約提到類似的服務項目。
利用上午的時間,他轉了幾家中介公司,果然有墓地在出售,價格在五至九萬元不等,具體要看墓穴的位置。
中午簡單吃了點飯,稍事休息,苗天翼又來到馬橋村。輕車熟路停在道陽哥的超市門口,拿起準備好的兩隻長白山白參放進兜裏,這兩隻人參是東北的同學寄過來的,不是什麼貴重的品種,但是,在我們這大平原上的省份倒也算稀罕玩意。
超市裏沒顧客,大姐坐在收銀台後麵用手機視頻聊天,看見苗天翼進來就掛斷了電話,“來了兄弟,我去喊你大哥。”
孫道陽中等偏上的個頭,頭發烏黑、鼻直口闊、雙眼無神,接連打著帶酒味的哈欠走進來。
“你就是天翼呀。”孫道陽揉著眼睛說道,“吃飯了麼?”
“道陽哥,我已經吃過了。”苗天翼說著,從兜裏掏出那兩隻精裝的白參遞過去,“小玩意,泡酒喝挺好。”
孫道陽的眼光跳動了一下,瞬間恢複平靜,接過人參放進身旁的抽屜裏,“聽你嫂子說你回來打算上老墳?”
“是呀,出差路過老家,這些年也沒回來過。”
“還有其他的事情嗎?”孫道陽又問道,語氣裏帶著不信任。
“有點事。”苗天翼知道切入點來了,“我父親病了,他想百年之後埋進老家的祖墳裏。”
“哦。”孫道陽這才長長出了口氣,心裏說道,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幾十年前,曾經扒門子跳窗戶離開農村的人們,基本都進入老年階段,落葉歸根也好,故土難離也罷,很多人都想死後再回到家鄉。對於這種情況,鄉村兩級組織並不反對,老人葬在這裏,對於新生代的年輕人來說,也是和家鄉的一根感情紐帶,有了這根紐帶,天南地北的家鄉人,便會和家鄉的發展息息相關。
“這事不好辦吧?”苗天翼試探著問道。
“不要說你們出去的這些人,現在村裏人基本都在自己承包地裏選墳地。知道為什麼嗎?”
沒等苗天翼回答,孫道陽接著說道。
“這幾年,涉及墳地的糾紛越來越多,打架鬧亂子甚至打官司。主要原因是農村基本實現了機械化,莊稼地裏的墳頭對於機械運行影響很大,這種影響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每一次!不論播種、管理還是收獲。再說,現在農村的土地也越來越金貴,添一個墳頭,差不多影響半分地的莊稼。逢年過節上墳燒紙,有些經濟條件好的人家,還想著給老人(指死去的人)們立塊碑,你不知道地裏添塊石碑對於種地戶造成多大的麻煩呀!”
“沒有妥善的解決辦法嗎?”苗天翼仿佛看到了滿臉流血的劉老師,心裏緊張而忐忑。
“上級也想過一些辦法,效果都不理想,後遺症倒是不小。”孫道陽恢複了些許精氣神,拿起桌上的香煙,自己點燃一支,吸了一口,“你吸煙麼?”
“不會。”苗天翼擺手謝絕。
“現在基本都是和地主(墳地所在地塊的承包戶)協商,埋一個墳明價一千元,暗裏具體多少都不說。”
難怪大壯叔提醒自己,看來當下農村的墳地問題的確是個難題,如何實現父親的願望呢?還是勸說他在縣城的墓地再買塊墓地呢!
看到苗天翼陷入沉默,孫道陽在心裏也可憐這對父子,不過,這種情況太普遍了,自己身為村支書,隻能如實告知他們眼下村裏的實際狀況,具體事宜還需要他們自己操作。
“我想去墳上燒點紙,好辦嗎?”苗天翼再次做出試探。
“你們家的墳地,隻剩下你叔伯爺爺的兩墩墳,其他的墳都迷了。”
“迷了?”苗天翼不解地問道。
“就是說找不著了,長時間沒人祭拜的墳,慢慢就會被平掉。”
悲涼的情緒從心裏油然而生,苗天翼仿佛看到一個蒼老的背影,默默朝著省城的方向,苦苦盼望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我想去墳地裏看看。”苗天翼執著地說道。
“好吧,你去大隊部找王福強,他是村文書,也是你英姑的孫子,他帶著你去更合適。我給他打個電話。”孫道陽說道。
按照孫道陽指點的路線,苗天翼開車來到位於馬橋村中央的村支部大院,大門口左右掛著“田水縣葉家渡鄉馬橋村黨支部”、“田水縣葉家渡鄉馬橋村村委會”和“田水縣公安局葉家渡派出所駐馬橋警務室”三塊大牌子。
大門外站著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手裏夾著香煙,正朝著大街上張望。
靠邊停好車,苗天翼從車上下來,迎著那人走過去,“您好,您是福強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