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東方已經發白。
苗天翼急忙去看靈棚裏的香火,那香還燃著,不過已經快燒了一半。一炷香大約能燃燒一個半小時,昨天晚上那炷香不可能燃燒到現在的。他轉頭看苗傳鍾,他也在呼呼地睡著。
正當苗天翼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苗傳鍾睜開眼睛,看著他說道:“昨天晚上,我睡了一會兒起來小解。發現香快要燃盡了,便換上了。本來想讓你再留意著點兒呢,沒想到喊了你兩聲,直接沒動靜。昨天累壞了吧?”
“哈哈。”苗天翼尷尬地笑了,不可否認這幾天實在太累了。
“你繼續在這裏守著,我回家去給你拿早餐。”
“傳鍾哥,你開車去吧。”
“也好,白天胡同裏不敢停車。”
下了車,頓時感覺一陣寒意襲來,苗天翼快步走進靈棚裏,把孝衣重新穿上,才感覺稍微暖和了一點。
八點多,蘇秀提著暖瓶和快餐杯走進院子。
“冬冬呢?”苗天翼敏感地問道。
“冬冬感冒了,發高燒。我打算讓他和傳鍾哥一起回去,暫時讓他姥姥照顧他。”
“他姥姥多大年紀了,還能照顧冬冬嗎?”苗天翼知道自己的兒子特別不省心,而且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跟姥爺姥姥沒什麼感情基礎。
“那怎麼辦呢?”
“你也回去吧,開著咱的車,等冬冬控製住體溫再回來。”兒子自幼就容易感冒,發高燒並且伴隨扁桃體發炎,簡單的藥物根本不可能控製。
“這樣合適嗎?”
“唉!先顧活的吧,沒辦法。”
“那好吧,你自己要多保重啊。”
聽到這話,苗天翼竟然生出些許生離死別的味道。
蘇秀走後,苗天翼又回到靈棚裏孤獨地坐下來,他再次審視麵前的這處院落。
這處院落足有半畝多地,前鄰家的後窗戶滿是塵土,破碎的幾塊玻璃也不是新傷,看來也是很長時間沒有人居住。後麵的鄰居用這個院落裏倒塌房屋的碎磚簡單堆砌成牆頭,上麵爬滿了枯死的植被,遮擋了後麵院子裏的具體情況,從一直沒有聲音傳出來看,應該也沒有人居住了。
滴滴,一輛兩輪電動車駛進院子裏,正是昨天那個喊號的黑瘦中年人。他進了院子之後,首先轉了一圈才來到靈棚前,對著苗天翼說道:“老苗啊,我叫老陸。是南邊尤集村的,出租這些事上用的家什,也捎著管管事,就是你們城裏人說的司儀。我不知道你們城裏興什麼規矩,福強交待按照家裏的規矩來。你要是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前跟我說道說道。”
“麻煩你了陸師傅,就按照老家的習俗來吧,我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
“那麼計劃停幾天呢?”
“牽扯墳地的事,今天蘇家的人才能回來。最快也要三天吧。”
“啊,墳地還沒有定好啊,那至少需要五天。”
“為什麼呀?”
“單日子是陽數,雙日子是陰數。勘墳動棺必須是單日子,今天就是外麵的人能回來,也不能動墳地。這是規矩。”
“好吧,那就按照停五天安排。”
兩個人正聊著呢,苗大壯拿著一刀燒紙走進來。
苗天翼正準備迎接,被老陸一把拽住,示意他趕緊去靈棚裏麵站好。
老陸迎上去,接過苗大壯手裏的燒紙。高聲喊了一句,“來人了。”
苗天翼感到有些好笑,總共才三個人,還要喊上一嗓子,難道自己看不見嗎?
苗大壯走到靈棚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苗天翼還禮之後,從靈棚裏走出來。
“老陸,給我找一件孝衣。”
“哎呀,苗鄉長,按說兄弟們可是不能陪靈。”雖然這麼說,老陸還是熟練地從方桌下的紙箱子裏拿出一件孝衣。
“沒那麼多規矩。”苗大壯穿上老陸遞過來的孝衣,拎了一隻凳子坐在苗天翼對麵。
“王福強還沒有來麼?”苗大壯問道。
“嗯。”苗天翼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下。
“你從小在城裏長大,對於農村和農民了解不多吧!”
看老陸去忙活其他事情,苗大壯彎腰向前低聲問苗天翼,沒等苗天翼回答,他接著說道:“我和農民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們淳樸善良,但是,他們的自私偏執固執更是你無法想象的。大誌哥這些年沒回家,老了老了又想埋進老家的田地裏,這在他們看來是躲避城裏價格高昂的墓地,變相地占了他們的便宜。淳樸和善良讓他們無法拒絕,自私和偏執讓他們說話辦事都帶著一些報複心理。這些你可能一時無法理解,現在你隻需要記住,在眾人麵前少說話少表態,有什麼想法私下裏跟我和王福強商量,一切的一切以順利把人埋進地裏為原則。”
正說著呢,王福強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進了院子。老陸迎上去,幫著他從車上卸下來蜂窩煤爐子、水桶、暖瓶和一紙殼箱子蜂窩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