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葉舉人早年曾在書院教書,混了一些賢名,可是因為長年鬱鬱不得誌,便終日飲酒度日,如今年邁身體越發不好了。母親李氏原是商戶之女,但是自幼熟讀女戒,是個最賢良不過的妻子。
這些年夫妻二人靠著教書和幾畝薄田度日,雖然清貧,但是他們所求不多,倒也安然,可惜膝下隻有一個女兒,他們雖然遺憾,但還是將女兒盡心盡力養大。女兒自幼便有幾分不凡,不僅熟讀詩書,而且極為聰慧,這讓葉舉人常常遺憾為何自己孩子偏偏是個女兒身。
隻是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行事越發高明,說話行事每每都讓葉舉人心驚,暗暗擔心女兒這樣聰慧,將來難免做出違逆人倫之事,便與妻子一同教她女戒女訓,並不許她再接觸男子的書籍。如此壓製約束,總算教出來一個賢良淑德的恭順女兒。
這一天,葉舉人正在院子裏喝酒,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自從女兒出嫁後,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什麼熱鬧可言了。
那聲音吵得葉舉人心煩意亂,吆喝屋裏忙碌的老妻,“去關門!”
李氏擦擦手走出來準備去關門,忽然看見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接著一行人抬著箱籠陸陸續續地進了院子,沒多久,就見到已經嫁了人的女兒從外麵走進來。
李氏不解,“女兒,你這是?”
葉舉人喝酒喝的有些糊塗,模模糊糊的看見女兒回來,醉醺醺地問:“怎麼這會兒回來?不年不節的回來做什麼,也不怕旁人笑話,沒規矩,回去,回去!”
李氏慈愛的看著女兒,摸著眼淚,“這些日子過的可好?女婿可心疼你?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為什麼不如女婿陪你一起回來?”
“父親,母親,女兒已經同莊家少爺和離了。”
葉瓊華看著雙親,平靜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
李氏驚在原地。
而葉舉人則直接驚的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酒醒了大半。
“不孝女,誰讓你這麼做的?”
葉瓊華長這麼大,深知父母的脾性,將莊家少爺要成仙殺妻之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卻隱瞞了洛水的事,隻說自己命大活了下來。
李氏聽完,頓時大哭起來,捂著胸口直喊,“我苦命的女兒啊!”
葉舉人也沒想到自己女兒竟然會遇上這種事情,長歎一口氣,埋怨道:“不管怎樣,你也不該和離呀?我葉家的名聲都被你毀了,真是家門不幸!”
事情已成定局,不管葉舉人夫妻倆有多麼不願意女兒合離,也知道女兒是送不回去了。
再加上他們已經老了,身邊總得有個奉養的人,隻得咬牙認了。
盡管如此,夫妻兩個依舊整日裏長籲短歎,葉舉人甚至已經半年沒有同女兒說過一句話,整日裏念叨著家門不幸。
至於李氏,除了最初幾日哀歎疼惜女兒的遭遇之外,之後話裏話外全是女兒肯定做了什麼不妥之事,才造成如此結果。
葉瓊華沒出嫁之前,是父母親的驕傲,出嫁之後依舊為他們臉上添了光彩,如今和離在家,終於變成葉家的恥辱,就連幼時的玩伴,偶爾也出來對她踩上一腳。
然而對這一切,葉瓊華全都置之不理,全心贍養父母。
餓了,給他們煮飯;冷了,給他們添衣;病了,給他們請大夫,還有熬藥。
她將嫁妝賣了換來一座茶園,平日裏種茶樹,摘茶葉。她天生聰慧,對什麼都是一點就透,很快掌握了炒製茶葉的訣竅。
經她手炒製出來的茶葉,總是有一種奇香,一兩能賣到百金。
這一天,葉瓊華回到家中,忽然發現家裏異常的安靜,她留了個心眼,從門後拿出一把斧頭,慢慢地往門外退。
她隻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若是真有歹人也做不了什麼,說不定還會把自己折了進去,心中決定先行離開,去找幾個佃戶一起回來,再做打算。
可是就在將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內室裏母親的哀嚎。
她立刻調轉步伐,悄悄往內室裏靠近。
內室裏母親被人困在椅子上,一隻燃燒的蠟燭放在她的掌心下,她的臉上全是淚。
旁邊站著兩個人,是母親娘家的親戚,也就是葉瓊華所謂的表哥。這兩人一向不學無術,吃喝嫖賭,除了正經事什麼事都幹。
此時兩人正在逼問李氏,最近他們賭輸了錢,聽人說姑母家最近賣茶葉賺了錢。原本他們想要綁葉瓊華,年輕女子注重名聲就算被綁了也不敢聲張,到時候他們不僅能拿到銀子,說不定還能把茶葉的秘方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