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分開的夫妻二人心中都萬分悲痛,每當想起曾經長相廝守的日子,眼淚便如雨一般汨汨而下。情猶在,命難為,一懷愁,無處訴。上闋結尾,陸遊一連感歎了三個“錯”字,可想而知他心中巨大的悲痛和無奈。
不禁想到了陳奕迅紅極一時的那首《十年》。
“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十年之後的春日,景色一如既往的美麗,楊柳青青,百花爭豔;十年之後的我們,卻再也不是當年那對可以執手共賞春色的我們了,你的身邊有他,我的身邊亦多了一個她,我再也找不到理由牽你的手,我們的關係僅僅是表兄妹而已……
分開的日子裏,陸遊無時無刻不想念唐琬,他被離愁折磨,而她過得也不好,看她消瘦的容顏就可以知道。想必她跟他一樣,日日在思念中落淚,眼淚之多足以把鮫綃濕透。曾經的她就像春日裏的桃花一樣美麗,經過那一場分別後,桃花凋落,美人消瘦,剩下的隻是一副淒涼光景。一段情,傷的卻是兩個人的心。執手共白頭的約定言猶在耳,他們都不曾忘記,為何偏偏會落得如此下場?
張愛玲小說《半生緣》的結局,女主人公顧曼楨幽幽地對男主人公沈世均說:“我們回不去了。”
彼時的陸遊心裏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無論心中還有沒有情,他和唐琬再也回不去了。
一年以後,唐琬再次來到了沈園,當她發現陸遊在牆壁上為她寫的那首詞之後,心中頓時浪濤翻湧,她再也抑製不住埋藏多年的感情,淚水連連,模糊了雙眼。仿佛心底生出了一絲默契,她居然依著陸遊的調子,也和了一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琬這闕詞雖不及陸遊,但也是上乘之作,字字血淚,道出了她的悲痛與辛酸,情人分離,苦的又何止陸遊一人呢?她身為女子,被休後身份尷尬,不得已聽從家裏的安排另嫁他人,可是她的心裏又何嚐忘記過他?隻怪造化弄人,天不遂人願!
和了陸遊的詞沒多久,唐琬鬱鬱寡歡,過了沒多久就去世了。
又過了四十多年,陸遊重遊沈園,回想起他和唐琬曾經的幸福日子,還有那次不知是喜是悲的重逢,他以“沈園”為題,寫下了兩首著名的悼亡詞。
其一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其二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我甚愛第一首中的“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驚鴻照影”取自曹植《洛神賦》的典故。甄宓死後,曹植因懷念她,夢中看見她化身洛神,踏著淩波從水中而來。陸遊看見橋下的一池碧水,仿佛也看見“翩若驚鴻”的唐琬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然清醒之後,夢還是夢,終究化作一場空。甄宓也好,唐琬也罷,逝者已矣,再濃的思念也無法令她們複活了。
情之一字,最是能將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被迫分開的夫妻二人心中都萬分悲痛,每當想起曾經長相廝守的日子,眼淚便如雨一般汨汨而下。情猶在,命難為,一懷愁,無處訴。上闋結尾,陸遊一連感歎了三個“錯”字,可想而知他心中巨大的悲痛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