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美靠在女兒的床上,打量宿舍,兩個人一個房間的大學宿舍,學校的硬件條件還是不錯的。她看看時間,馬上要中午了,另一位同學會很快回來,她和可心母女倆的談話,有了外人在場,就顯得不自在了。如果是從前,她來看可心會在校門外租星級賓館住下,吃山珍海味,並有專車接送,今非昔比,往事不堪回首了。
邢小美忍不住問:“可心,一會兒下課的時候,那位同學會回來嗎?”她指了指可心對麵的床鋪。
“說不定,她正跟我們班一個男人談戀愛呢。到了大二,幾乎所有的男女生都談戀愛,不問結果,隻求過程,這也是當代青年人快樂生活的方式,戀愛失戀都再正常不過了。”可心見到了媽媽後,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反倒時時用話安慰媽媽了。
可心懂事了,女兒越是這樣,邢小美越能感覺她內心深處的一份悲涼,對女兒的愧疚也就越深,她本來不應該背負許鵬展的這個沉重包袱,可她攤上了,隻能認自己倒黴。
“也不知這衣服什麼時候能幹,媽媽這個樣子是沒辦法帶你出去的,更沒辦法見田野。”邢小美扯過一條毛巾被蓋住身子,她感到渾身發冷。
可心將空調打開,風向轉到逆著媽媽的地方,她將媽媽的衣服掛在空調下麵吹,“媽媽,你別急,一會兒衣服就會被空調吹幹的。見到田野,你想說什麼?”
可心突然問的這個問題,讓邢小美沉思,真的,見了田野,她應該說什麼?她好像至今沒想好應該說什麼合適和恰當,既顯得不卑不亢,又能恰如其分把田野的心拉回到可心這邊來,可以說這是一次談判,長輩對晚輩的談判,未來的丈母娘對準女婿的談判,這場談判對邢小美來說必須高屋建瓴,否則她就麵臨著輸給對方的可能,又如同下一盤棋,棋錯一著要失全盤啊。
“你說我應該跟他談什麼呢?”邢小美沉思了半天,將這個難題拋給了女兒。
可心忽然覺出了媽媽的心計,忍不住笑說:“媽媽,我可不是能掐會算的諸葛亮,能把你的心思看透。你跟田野說什麼,我能做出規定嗎?那不成了我跟田野的對話嗎?”
邢小美被女兒可心的機靈逗笑了,暗想真不愧是我的女兒。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可心推開窗子,雨後清新的空氣旋風一樣鑽了進來,邢小美頓時有了精神,她心裏忽然明白應該跟田野談什麼了,便問可心:“田野平時都喜歡什麼呀,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嗎?”
可心想想說:“田野喜歡讀書,喜歡思考,不喜歡人雲亦雲,他身上有一種反叛的氣質,這也是我欣賞他的地方,他爸爸開古董店賣古玩,可他最討厭古玩,說有一種腐朽之氣。”
“那他喜歡哲學嗎?”邢小美問。
“他也不喜歡哲學,覺得那東西太玄乎,離生活太遠。田野既是有抱負、誌存高遠的人,又是很現實的人,總之他是一個內心比較豐富的人,他雖然學的是金融專業,可他對曆史、法律都很感興趣。”可心又說。
“那麼他對文學呢,有沒有興趣?”邢小美追問。
“他對文學沒有興趣,他說詩人都是神經病,但很多世界名著他又都看過。”可心補充道。
邢小美扯掉毛巾被,從床上站起來,下地穿好鞋子,摸摸空調下邊掛著的衣服半幹了,便若有所悟地說:“聽你這麼一介紹,我倒覺得田野真是個不錯的男孩子,跟他這樣的男人相處一輩子,倒是你的福分呢。”
“可惜我們的緣分要被我爸爸的事攪散了,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怪田野,誰不為自己的前程著想呢,我隻恨我爸,好好的副縣長不做,偏偏幹那些傻瓜的勾當,他就是不為你著想,也應該為我想想吧!……”可心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自從爸爸出事,她還是第一次在媽媽麵前發脾氣。
“什麼叫鬼迷心竅?這就叫鬼迷心竅!好了,別說他了,他已經這樣了,我們還有我們的日子要過呢。”邢小美很理解可心的心情,女兒已經很不錯了,理該在母親麵前任性。
邢小美摸摸衣服,感覺可以穿了,便從衣架上取下來穿好,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真正的黃臉婆了,一個年輕的男孩兒能接受一個中年黃臉婆的規勸嗎?想到馬上要見田野,邢小美的信心似乎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