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2 / 2)

“行啊,吳大書記,還真難不住你呀?!不過,這段話要放在官員未被拉下水之前說,等他被拉下水,像一頭被騸的公牛發蔫了,夫人便要說出另一番話來,你聽聽,這話精采不精采?

“《做官的要義》:一,不要追求真理,不要探尋事物的本來麵目,隻要上級領導提倡的,就是正確的;二,不但要說假話,更要善於說假話,把說假話當成習慣,當成事業,說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三,要有文憑,但不要有真知識。真的知識會害了你,有了知識你就會獨立思考,而獨立思考是從政之大忌;四,牢記做官是為了利益,而且是唯一目的。領導提拔你,同僚關照你,下級支持你等,都是因為你能給他們利益。你自己可以不要,但他們的你必須給。五,必須把做人放在首位,然後才是做事。做人不是靠德,而是處關係;六,政績要搞短期效益,要鼠目寸光。這一點要徹底向農民看齊;七,人治社會,上級的賞識是升官的唯一途徑,別的都是形式。必須培養自己套近乎的能力;八,所有法律法規政策製度等,都要學會變通處理。什麼時候堅決執行,什麼時候偷偷違反,讓誰違反,要審勢而定,否則寬嚴皆誤。……”

“停吧停吧,你這些話都是從哪裏弄來的?當小品台詞恐怕不妥。”未等郝從容說完,吳啟正就把她的話打斷了。

“我覺得妥當,再妥當不過了。一個官員夫人,就應該這樣勸說他落馬的丈夫,官場其實是一出戲,一出起伏不定的大戲, 人在戲中就要凡事看透,進戲是官員,出戲是百姓。無官一身輕,有滋有味地活著吧。”郝從容強調著自己的理由。

“從容,你編的這小品別把你我二人當了原型啊。”吳啟正調侃道。

“怎麼會呢,我還沒愚蠢到賣自己吧?不過,夫人參政,古來有之,古代鍾無鹽的故事你知道吧?近現代最典型的例子是汪精衛的夫人陳壁君,據說汪精衛什麼都聽她的,最後成了大漢奸。所以女人自古被男人喻為紅顏禍水,這實在是偏激了,好花必須綠葉扶,女人就是樹上的花,樹幹枝繁葉茂,花就開得鮮豔壯觀,反之樹幹本身枯萎了,花還怎麼開呢?在哪裏開呢?”郝從容反問吳啟正。

吳啟正笑了,“你是拿這比喻你自己吧?你的女權主義傾向,我早已經領教過了。”

“真的嗎?”郝從容忽然發現自己今天很有雅興跟吳啟正說話,她這是怎麼了?

“難道你沒看出來最近我在家裏經常做些家務嗎?比如燒你喜歡吃的菜……”吳啟正討好著郝從容。

郝從容不以為然地說:“那是你最近有求於我呀,‘我與城北徐公誰美?’《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故事你該有所記憶吧?”

“哎,又扯到曆史上去了,曆史離我們太遠了,遠水不解近渴呀。從容,說真的,最近我越來越感到夫妻生活的重要了,是不是我老了?……”吳啟正真誠地望著郝從容。

“你難道真的忘了方菊?……”話剛要出口,郝從容突然在喉嚨裏打住了,她不能再揭吳啟正的傷疤,有時候揭傷疤反倒是一種提醒。對了,她何不去找找方菊,自從那次慈善演出,方菊就走了好運,先是被一個在本城投資的法國人看上了,而後又在演藝界風起雲湧地四處演出,說不定她真跟上層官員有染呢,這女人專會在官員麵前賣弄風情。

郝從容重新站回鏡子前打量著自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一晃人就老了。你還記得民間有句順口溜嗎?‘人老貓腰把頭低,樹老焦梢枝葉稀,茄子老了一包籽,萵瓜老了是麵的。’不論人還是植物,隻要老了,就證明沒有生長的欲望了,凡事一了百了,隨風而逝了。……好了,我該出去忙事情了,不羅索了。”一番感慨,使郝從容內心生出幾許悲涼。

吳啟正看著郝從容像隻鳥一樣飛出門去,一隻漸漸老去的鳥啊,卻不服輸地在世俗的森林裏撲騰掙紮。

人啊,從來看不透自己呀!

吳啟正推開窗子,看著馬路上奔走的郝從容,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在他的視野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