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殘存的溫熱消失殆盡,雷鳴電閃陣陣襲來,暴風雪的勢頭暴漲,小鎮的能見度隻有麵對麵了,積雪已經淹沒了腳踝,棉靴真正派上了用場。
衙門內曹硯喜和褚逍遙各戴一頂烏黑錚亮的遮耳皮帽,跟後方小院照顧日生活的崔爺爺打過招呼,又給爺爺的書房留下字條後,二人頂著暴風雪離開衙門,來到小鎮唯一一條南北貫通的春熙大街,前後遙望空空蕩蕩,這些濃霧並不會影響一雙洞破萬物本質的劍眸,和弱點感知與戰鬥意識獨到的武修。
“老曹,咋們從南到北還是從北到南?”褚逍遙肉包子臉笑憨憨地縮在帽子裏,嘴角梨渦淺淺,雙手習慣性地攏袖,胸前鋪展開來猛虎依舊沒有冬眠。
“老豬你好!我們先去平日對咋們好的長輩家看看,以免他們的家眷被打擾。”曹硯喜伸出手勤快地幫老豬撣衣袍積雪,然後從體內的劍塔裏拿出一枚做舊的朱紅劍葫,單手推開葫塞就著風雪引頸暢飲,“咋們要不要玩點大的?比如清理整座福祿鎮的妖魔鬼怪?”
褚逍遙怒火中燒根本不接茬兒,從自己體內的劍塔裏掏出與之前劍葫放在一起的墨色老葫蘆,學著單手推葫塞暢飲一番道:“你給我等著,我要告訴餘師姐你人小龜大竟然跑去勾欄徹夜未眠,還要告訴陳師姐你性口開河滿嘴漿糊。”
“好啊!”曹硯喜一聽頓時炸毛了,把葫蘆係在腰間抬手一個皮帽“板栗”,沒好氣道:“今天非把你丟到長安城的煙花巷柳裏,讓你嚐嚐激起民糞的滋味。”
接下來二人一人係著一個葫蘆在暴風雪中一邊撕扯一邊潤色對方,一路向北先去看看鐵匠爺爺和藥鋪爺爺,還有賣魚大叔和裁縫鋪古奶奶等一係列經常來往的好長輩。
不遠處的屋頂上,一位衣衫襤褸的老道士站在濃霧中將一切盡收眼底,搭在臂彎的拂塵輕輕揮灑,天際沸騰的奔雷戛然而止,凡界被驚雷吵醒的異動平複了,捋捋長須悠悠道:“無理無象無數........”說著老道士攤開掌心一番推演,忽然轉身瞭望正南方,眼眶內水波蕩漾的喑啞道:“終得易卞,大凶。”餘音繞梁,貧道已去。
春熙街中段,一條積雪深厚東西貫通的逼仄深巷中,一位身著白色血紋袍的麵具男子僵立已久,一瞬不瞬地盯著北邊的一戶人家,看著裏麵的佝僂老嫗緩緩點燃燈火,抱起一歲大的男嬰喂米湯,緊接著他動了一隻猩紅咒文的蝴蝶飛入了進去,他感受到了男嬰的血脈特殊,如果煉製成鬼嬰等他長大絕對能大殺四方。
然而咒文蝴蝶剛進房間便寂滅了,眼眸低垂的布衣老嫗身周燃起法術火焰,暮然回首陰森森地問道:“周舫在哪裏?”
麵具男子身體一顫往後退了幾步,靠在身後牆壁上,眼眸滿是驚悚地問道:“你.....你是南滄州巫族的人?”
屋內老嫗粲然一笑枯槁的手指微動法印凝結,深巷內的麵具男子瞬間冰封,然後無聲無息地分解成剔透的冰晶,不留痕跡地融入積雪中,懷裏的男嬰烏溜溜的眼眸不停打轉撅嘴深吸,將外邊殘留的神魂吞入腹中,眨眼間酣然入夢,米粥本就索然無味。
深巷的西端空間漩渦出現,曹硯喜攙扶著褚逍遙走了出來,左眼的桃花眸變成了劍海漩渦,右邊的桃花眸變成紫色,劍尖式的瞳孔,一圈圈黑色瞳環從小到大環環相扣,劍尖玉點綴在每一環錯落交輝,左眼為空間劍眸,右眼為幻術劍眸,共性便是洞察萬物本質和破綻。
褚逍遙氣喘籲籲地撫胸道:“我滴個乖乖呀!老曹你說古奶奶的城府咋這麼深呢?滿階法宗啊!”
曹硯喜眼眸恢複如初,抖擻了一下內黑外白的衣袍,婆娑著腕間老舊金鐲,深思熟慮道:“拿出你的記仇本先記著,等晚上回去跟咋們爺爺說。”
“呸呸呸……”褚逍遙一掃先前戲精上身的囧態,嚴肅地盯著老曹,義正言辭道:“劍塔九樓的‘豬豬舍’是我的書房,你這樣偷窺別人好嗎?你這信念君子就這樣溫其如玉嗎?”
“小人之心,是你前天說夢話告訴我的。”曹硯喜不屑一顧拿起自己腰間的劍葫細酌慢飲,調侃道:“正常人誰閑地寫手記,也就是你這個五大三粗心懷兔兔的妙人兒。”
忽然二人相識一眼,動用空間劍眸消失在原地,緊接著地上一道陣法浮現,連環相扣的陣紋絞殺落空,耗費了不少陣基所需的原石,遠處小院的矮牆探出一顆戴著饕餮麵具的腦袋,唯一顯露的眼眸怒火燃燒,竟然如一朵紅蓮綻放,身周厚實的積雪不斷蒸發,整個人消失在蒸騰的水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