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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一亮,顧攸寧便起來了。
她昨兒夜裏就和嬤嬤他們說了要去照顧姬朝宗的事。
他們自然是不肯的,可她態度堅決,他們也隻好隨她去了……沒有用早飯,隻簡單洗漱一番便披著鬥篷往外走。
宣化鎮不大,從她住的地方到姬朝宗那邊步行隻需要一刻鍾,出去的時候,天還是灰蒙蒙的,街上有幾個背著擔子的腳夫瞧見她這樣早出門都有些吃驚。
“顧娘子今日怎麼醒那麼早?”
又有早些時候受她照拂的,笑問道:“正好我這擔子餅剛出爐,娘子要不要來一個?”
顧攸寧笑著婉拒了,也沒說自己要去哪,隻說是有事,和他們說了幾句便繼續往西樹胡同那邊走……宣化這邊不似繁華輝煌的京城,處處都能瞧見雕梁畫壁、亭台樓閣,這裏更多的是土牆,黃沙和枯枝。
偶爾會有幾隻蒼鷹越過天際,發出嗥鳴般的響聲。
顧攸寧就這樣一步步往前走,靠近西樹胡同的那條街上有一排老楊柳樹,隻是這會早就枯了,留下抽條老枝隨風拂擺,伴隨著早起的叫賣吆喝,她踏進了胡同,不知道為什麼,她今日的心情竟不似從前那樣低落,反而帶著一些高揚的歡愉,就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許多。
這是這一年從未有過的模樣。
等走到門房的時候,她上前拉了拉銅環。
沒多久,門就被人從裏頭打開了,看到站在外麵的顧攸寧,護衛有些吃驚,“顧娘子。”大概是受了囑咐,他忙讓開身子請人進來,“您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姬朝宗醒了嗎?”顧攸寧邊提步進去邊問人。
見人搖頭,她也沒說旁的,隻留下一句,“我去廚房。”
說著便往廚房那邊走。
來了幾次,她已經無需旁人領路了。
李婆子她們是不留宿的,每日過來做一日三餐,雖然每次都逃不掉被人扔掉的結局,但該來還是得來的,畢竟她們代表的是詹泰初的臉麵,就算心裏怎麼腹誹,明麵上還是得恭恭敬敬的。
這會她們正在給姬朝宗準備早膳。
廚房裏熱氣繚繞的,可幾個婆子的臉色卻都不大好看,小聲嘀咕道:“那位大人到底喜歡吃什麼?這怕是皇宮裏的主子都沒這位難伺候,上回顧娘子給我們的單子,我們也照著做了,怎麼顧娘子做的,他就吃,咱們做的,他卻碰都不碰。”
詹泰初給姬朝宗送過來的都是些經驗豐富的婆子,每個人各有所長,有擅長煮湯的,有擅長做糕點的,有擅長炒菜的……可就是這樣,姬朝宗還是一點麵子都不賣。
“難不成那顧娘子做的菜還施了什麼仙法不成?”
“說什麼渾話!”李婆子一邊包著餛飩,一邊低斥一句,轉而又道:“那顧娘子是承了詹大人的情才過來幫忙的,你個老貨不感激也就罷了,還在背後說這樣的渾話。”
“那您說該怎麼辦?”
那婆子囁嚅著嘴唇嘀咕道:“要不然咱們再請那位顧娘子過來取取經?”
李婆子聞言也麵露猶豫,停下包餛飩的動作。
這樣下去也不行,那位大人不肯吃她們做的飯,她們挨罰受罵倒不要緊,就怕損了那位大人的身體,那可是京城來的勳貴高官,要真出了什麼事,她們就算賠上腦袋都不夠的。
要不……
“噯,那不是顧娘子嗎?”有婆子瞧見從外頭走來的身影,驚呼道。
眾人一聽這話忙循聲看去,果然瞧見有個麵容姣美、身段苗條的女子從外頭走來,不比她們的怔忡,顧攸寧看起來要自在許多,進了屋子就解下鬥篷同她們點頭,然後十分自然地問道:“在做什麼?”
“顧娘子。”
李婆子等人和她打了招呼,不僅沒有被人喧賓奪主的感覺,反而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忙道:“聽說大人身體不舒服,我們便準備了粥和餛飩,包子也是早起和餡蒸的,還有一些爽口開胃的小菜。”
說完還問人的意思,“您看看,可還有什麼缺的?”
顧攸寧掃了一眼又各自嚐了味道,點點頭,“夠了,他就那麼一個胃能吃多少?”想到昨晚他喝的便是粥,便說,“拿碗餛飩再拿兩個包子,伴一些酸辣蘿卜和醬瓜,給人送過去就是。”
她原本是想著早起過來給他做的,既然已經有人做好了,味道也沒有不對的地方,她自然沒必要再折騰。
說句實話,她那點半路出家的三腳貓功夫怎麼可能跟這些本身就幹這個活計的人相比?
她這兩日也明白過來了。
那人哪裏是覺得這菜不對?不過是想借機磋磨她罷了……還是跟從前一樣小孩脾性,隻是從前他會明著跟他委屈撒嬌,訴說不滿,如今卻換了法子。
可即使知曉姬朝宗的心思。
顧攸寧也沒有覺得不高興,相反,她很高興兩人即使分開一年後還是能以這樣的法子牽絆在一起。
看著李婆子等人還在猶豫,顧攸寧笑道:“就按我說的去做吧。”
其餘婆子看向李婆子,見她點頭便去安排了,本以為這次送去肯定還是落得和從前一樣的結局,哪想到杜仲接過去之後隻問了一句“顧娘子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