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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廚房。
李婆子等人看著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對勁。
想來是她離開的這會功夫,先前跟著她出去的兩個婆子已經把園子裏發生的事說了,沒有理會她們的目光,她尋了個僻靜的位置倒了一盞已經有些涼了的茶,垂著眼瞼,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李婆子看她回來便打發了身邊的婆子,讓她們各自去忙活了。
其實早間知道那位大人吃了她們送過去的東西,她就已經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後來聽王婆子她們說起園子裏的事更是大吃一驚,雖然不清楚這顧娘子和那位大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但總歸是早就認識的。
這可不是她們能腹誹的事,在顧攸寧來前,她就仔細叮囑過了,不準她們亂論。
若不然惹得那位大人不喜,可就麻煩了。
主家那邊倒是得說一聲,至少別真的把這位顧娘子當作一個普通的酒肆老板才是……秉著這樣的心情,李婆子走過去,恭敬道:“顧娘子,今日午間做什麼?”
顧攸寧看著精神頹廢,聽人詢問才勉強提起一些精神,剛要說話,杜仲就來了。
“杜護衛。”
其餘婆子見他進來紛紛起身問安。
杜仲點點頭,目光在屋子裏梭巡一番,最後落在顧攸寧的身上,走過去低低喊了一聲“夫人”,他的臉色十分難看,聲音也有些為難,“主子說,中午要吃您做的芙蓉肉、八寶豆腐還有煨鮮菱。”
李婆子起初是被那一聲“夫人”所驚。
雖然早有猜測,但也沒想到這兩人之間竟是這樣的身份,心跳莫名加速,一時暗驚自己竟知曉這樣的隱秘,一時又慶幸,得虧得她一直對這位顧娘子恭恭敬敬,沒做過什麼得罪人的事,要不然她可真是死了都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
等反應過來,又有些鬧不明白這兩人如今是在鬧什麼別扭,而且那幾道菜頗為費時,這顧娘子手腳都受了傷,哪裏撐得住?
杜仲顯然也想到了,不由勸道:“不如您……”
“我沒事。”顧攸寧搖搖頭,知道姬朝宗這是故意在磋磨自己,嘴角泛出一抹苦笑,聲音倒是十分平和,“你回去吧,我會做的。”
杜仲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沒說什麼,隻叮囑李婆子等人,“你們在一旁伺候著。”
李婆子哪有不應的道理?恭恭敬敬送了人出去,見顧攸寧已經戴上圍布又挽了袖子,一時也不知該怎麼稱呼人比較好,又想到先前那一聲隻有自己聽見,思來想去還是喊人“顧娘子”。
“您身體不適,不如您在一旁坐著,老奴來掌勺?正好這幾道菜,老奴也會做。”
顧攸寧搖搖頭,那人嘴巴挑得很,誰做的,一口就能分辨出,他既然主動發了話,她自然不能假手於人,朝人露了一個溫和寬慰的笑,“沒事,我來就可以。”
那芙蓉肉原料是用豬肉和蝦肉,每塊豬肉上放一隻扭成骰子大小的蝦肉,敲扁後放在滾沸的水中煮熟撈起後,再放進油鍋中炸熟,最後再用半杯醬油,一杯酒,一杯雞湯淋製而成。
這道菜又耗時又耗力氣,她的手肘和膝蓋雖然都擦了藥,但站得時間長了,不免還是會感到不舒服。
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越到後頭,手肘越是無力,膝蓋也疼得好似下一刻就會撐不住摔倒,李婆子看得擔心不已,雖然不清楚這兩人究竟是為什麼鬧別扭,可看那位黑衣護衛的態度就知道那位大人心裏是有顧娘子的,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用“夫人”來稱呼,等日後兩人和好,那位大人想起今日顧娘子帶傷做菜,誰知道會不會一惱就發作她們?
可這位顧娘子也是個倔的。
她縱使有心想幫忙,也不敢硬搶,隻能待在一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等過去大半個時辰,這幾道菜總算是做出來了,因著天寒,怕一路過去這菜受了寒氣,李婆子連忙幫著裝進了食盒中,等人要出門的時候才又小聲詢問,“真的不用老奴陪您過去嗎?”
顧攸寧搖搖頭,謝過人,又說了一句不用,便提步往外走。
她剛一走,其餘婆子就朝李婆子圍了過去,一臉納悶奇怪的表情,“老姐姐怎麼對那位顧娘子這麼客氣?”就算那位顧娘子是來幫她們的,也不必如此吧。
李婆子張口,可看著這些人的臉又閉緊嘴巴,揮揮手,沒同她們細講,隻說了一句,“今日這府裏發生的事都別往外頭傳。”見她們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樣,想來是把顧娘子和那位大人的事當做一樁風流韻事來看了,生怕她們去外頭胡亂說道,不由沉臉威嚇,“那位大人是個什麼脾性,你們是知道的,惹了那位不快,詹大人也保不住你們!”
這話果然管用,一群人嘀咕幾句,倒是不敢再說了。
*
談欣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比姬朝宗還要變化多端的男人,一會溫聲細語,一會又沉著一張臉,好說話的時候揚著一張讓她見之心跳加速的笑臉,翻臉無情的時候冷得像冬日裏的冰柱子,脾氣還火爆的很,什麼東西都摔,完全不管旁邊還有人坐著,就連吃東西也是……剛剛還讓她多吃些,可就在她的手要伸向那盤梅花糕的時候又被人冷冷盯著,似乎她的手真敢摸過去,她就會變得跟地上那些殘片似的。
若說她最初對姬朝宗是心動,那麼此時倒是有些跟人較上勁了。
越不好馴服的男人挑戰起來才越有意思!
要是能把姬朝宗這樣的男人馴服得溫順聽話,那該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談欣隻要想到那個畫麵,心肝就忍不住一顫,餘光忍不住朝對麵的男人看過去,自打先前發了一次火,除了向那個黑衣護衛吩咐一聲後,這個男人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理會。
談欣甚至覺得若是有辦法的話,他一定會當場讓她滾出去。
可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他即使對她如此厭惡、不耐煩的情況下,還把她留下了?女人的第六感讓她覺得這事和顧攸寧脫不了幹係……這個男人隻有在麵對顧攸寧的時候,情緒才會起伏變化得特別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