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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成君是個很好的人,傅望月幾乎從未見他生過氣,兩人唯一一次爭吵還是她及笄那年。
她十五歲生日的時候,蕭成君特地出宮把精心準備的禮物親自送到她的手上,那是一支很好看的玉蘭木簪,她知道是他親自做的,他不僅文識過人就連木雕功夫也十分厲害。
而她握著那支木簪,看著眼前的少年,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她仰著頭,揣著滿懷情意,小心又激動地和他說,“蕭成君,我長大了,可以嫁人了,你……娶我好不好?”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蕭成君驚愕的模樣,可也隻是一瞬,他就搖頭笑了,他撫著她的頭說,“月亮,這種話是不能隨隨便便和人說的。”
他總是覺得她沒長大,覺得她是開玩笑。
她知道和他說不通,索性就找了個機會給人下藥,她知道蕭成君這個人不怕生也不畏死,他早就把之後的路都給鋪好了,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活不長,所以無論誰給他提親,他都笑著拒絕。
她知道蕭成君的心裏也是有她的,可她也清楚這個男人永遠不會邁開那一步。
她那會就想著,隻要把自己變成蕭成君的人,以這個男人的性子是絕對不會丟下她不管的,甚至為了她能好好活在這個世上,他會想方設法多活幾年。
她想得很好,甚至計劃周密,無人察覺。
誰也不會想到她會給蕭成君下藥。
蕭成君也沒想到。
那天就在他宮外的別院,她脫掉自己的衣裳一步步靠近他,她第一次那麼膽大卻沒有絲毫畏懼,隻有激烈的心跳在心中滾動,可她沒想到蕭成君在那樣神誌不清的時候還是不肯碰她,他怕旁人發現不肯喊人進來隻能跳進浴桶之中,用冷水麻痹自己,甚至用簪子紮著自己的胳膊讓自己保持清醒……那是他第一次那樣嚴肅地看著她,也是第一次用那麼冷漠的聲音和她說話。
“這些年,是我驕縱了你,才讓你什麼事都敢做。”
“明日你就給我離開京城,去襄陽,以後再也不許回來!”
……
她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他,唯獨那一次,她不肯聽他吩咐,倘若她真的離開京城去了襄陽,那他們之間就一點可能都沒有了……直到宮中傳來他病危的消息。
即使這麼多年,眾人都傳蕭成君活不長,但他也從未病危過。
可那一晚,他卻當真差點沒挺過來。
她進不去皇宮,隻能從表嬸那邊打聽到一些消息,她在佛祖麵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宮中傳來他轉安的消息,她才終於放下這顆高懸的心,她給他寫信,想見他,可從前從未拒絕過她的蕭成君,那次卻沒有應允她。
他隻是給她送來一封信。
白紙黑字,隻有幾個字,“你是該嫁人,可那人不該是我”。
她從年幼之際就認識了蕭成君,此後受人庇護一路至及笄,心中再也放不下其他人,她在自己最好的年紀把情意說於他聽,她想說“就算你活不長,我也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對她而言,那樣好的蕭成君,縱使無法與他共白頭,有過朝夕也足夠了。
可他不願。
她到底還是如他所願,離開京城去了襄陽。
她知他心中所願,海清河晏、百姓安康,既然無法與他在一起,那她就為他守護好他的疆土。
……
傅望月醒來的時候,眼睛有些模糊。
她眨了眨眼往身側看去,三十多歲的男人少了夢中少年時的青澀,卻依舊溫柔,她沒忍住靠過去,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肩上。
“怎麼了?”耳邊傳來蕭成君的聲音,他還未清醒,手卻已經有意識地攬住她的肩膀,當她是噩夢驚醒還輕輕拍著。
“沒事。”
傅望月又湊得近了一些,抬頭親了下他的下巴,“就是想你了。”她說著握住他的手,“睡吧。”
“嗯。”
蕭成君應了一聲,他仍舊未睜眼,卻親了下她的額頭,而後與她十指交扣,“睡吧。”
傅望月握著他的手,滿意睡去。
蕭成君總叫她月亮,其實他才是她的月亮。
她的月亮雖然沒有太陽那般耀眼,但於她而言,他就是她生命中最奪目的光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