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旭將小張拖到一邊,問他是在哪裏找到的。小張便向轉椅那裏走去。鍾旭跟著小張繞過屍體來到了放滿花瓶的架子前。小張指著其中一個白色的花瓶說:“就是這個。”那個花瓶高大約四十厘米,好像是民國時期的東西。
花瓶的瓶身沒有什麼問題,隻是花瓶底部邊緣,有些紅色的擦拭痕跡。
“小張,你拿去鑒定一下,這血液是不是陳教授的。”鍾旭吩咐道。
他把花瓶遞給小張後,注意到剛才擺放花瓶的位置,有一滴血。那是一滴呈橢圓形狀的血滴。鍾旭想,剛才花瓶底部的痕跡,是不是因為擦拭了這滴血形成的呢?應該不是,如果花瓶底部的痕跡是擦拭這滴血而留下的話,那必定會破壞血的形狀。仔細觀察橢圓形小血滴會發現,這血滴一定沒有被破壞過。花瓶放在血滴上,血滴應該位於花瓶底部凹進去的部位。
鍾旭覺得自己有點走火入魔了,單單一滴小血滴就可以觀察這麼久。想起了陳教授那句,不合理的細節是破案的關鍵,他不由得搖頭苦笑起來,看來是自己太過緊張了。
“從被害人口袋裏找出來的這些東西,都放進證物袋帶回去。”徐隊指揮著勘察人員,看上去神色稍顯憔悴,不像以前辦案時那麼生龍活虎。
鍾旭走過去,看見勘察人員將陳教授右口袋中的香煙、錢包、打火機和手機紛紛裝入證物袋。
“凶手為什麼要將繩子留在現場?”鍾旭喃喃自語道。
“是因為麻繩表麵非常粗糙,在如此粗糙的表麵上提取指紋是很困難的,所以凶手才把麻繩留了下來。”徐建國解釋道。
鍾旭又問:“凶手將傷害陳教授的利器帶走,也就是說,凶手在行凶過程中沒戴手套?”
“很有可能。”
雖然推理出凶手沒戴手套,但鍾旭心裏明白,即使是這樣,以凶手的狡猾程度,一定細心地將現場所有觸碰過的地方都用抹布或者衣物擦拭了一遍。
“報告徐隊長,屍體轉椅右下方的地板上,發現了一支鋼筆。可是沒有發現任何紙張,會不會是死者留下的線索?”
徐建國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先拍幾張照片,把這支鋼筆帶回去。”
在經過地毯式搜索後,警隊基本上可以“鳴金收兵”了。陳教授的屍體已經被運往別處,鍾旭走之前,發現辦公室的日光燈竟然開著。他走到門口,按下了電燈的開關,可燈沒有滅,還是亮著。鍾旭找來了大樓管理員,問他這開關是不是壞了。管理員告訴鍾旭,這開關必須一直按著兩三秒鍾,燈才會滅。這個燈是德國進口的,複雜得很。
這個小插曲,鍾旭並沒有在意。直到最後案件告破後他才回想起來,如果當時自己注意到這個情況,或許當時就能破案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鍾旭都在忙陳教授的案子。局裏對這個殺人案非常重視,成立了專案組,鍾旭也是專案組的一員。由於被害人的特殊身份,警方首先懷疑是仇殺,所以派出許多警員專門調查那些在陳教授協助下抓獲的罪犯。
這天下午,鍾旭想再去F大了解一下情況。他上了813路公交車,坐在最後一排。可能是公交車脫班,車廂裏擠滿了乘客。他注意到身邊坐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他披著一件幹淨的白色連帽衛衣,下身套著條深藍色的牛仔褲,腳上穿著白色的耐克板鞋。讓鍾旭感興趣的,並不是他普通的穿著,而是他手裏的那本書,一本名叫《反三段論》的書。
那男孩仿佛注意到有人正在觀察自己,便抬起頭,瞥了一眼鍾旭,隨後又兀自看起書來。
這個時候,鍾旭才看清他的相貌。他留著一頭中長的頭發,部分的劉海蓋住了眼睛,鬢角的長度超過了耳朵。他的麵色很蒼白,看上去沒有血色,尖尖的下巴,臉頰也很消瘦。他的眉毛很濃,兩條劍眉下有一雙漆黑的眼睛——特別是這雙眼睛,仿佛能夠看穿一切般尖銳。
這是一雙冷漠的眼睛。
鍾旭把頭別了過去,看著窗外的景色。關於陳教授的死,他越發覺得奇怪,凶手既然已經殺死了陳教授,又何必再給他加上幾刀呢?要知道,當時可是下午,行凶過程很可能被別人發現。案子查到這個份上,似乎又陷入了停頓狀態。如果不把這個問題解決的話,要破案恐怕很難。本來徐隊長就對這次的案子特別重視,加上那個好管閑事的張副局長在一邊煽風點火,鍾旭即使是忙得焦頭爛額也沒有一句表揚。就在上次大會上,張副局長就站出來發表看法,建議鍾旭對這一階段的工作好好總結一下。所謂總結,就是要鍾旭自我檢討。鍾旭隻得站起來,對自己批評了一番,並且發誓一定竭盡全力,將犯罪嫌疑人繩之以法。可是,現在別提破案,就連個嫌疑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