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教授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笑著說:“首先,能夠在背後勒殺陳教授的,一定是手臂具有力量的男性,並且你看,采取這樣的勒殺方式,需要一定的身高。陳教授身高有一米七五,那麼凶手一定比他要稍高一些。另外,有虐屍癖的患者,通常是無法與女性建立正常關係的,所以才通過虐待屍體來發泄性欲。如果一個男性在早期能和女性建立正常關係的話,那麼對性過分強烈的感覺會隨著社會閱曆慢慢消失,所以我認為凶手是一個無法與女性建立正常關係的人,那麼他很有可能是一個同性戀。凶手的年齡不會太大,如果年齡較大的話,就可能通過其他正常的社會經曆來消除這種心理負擔。慣用手為左手,是我觀察了陳教授遺體的照片發現,陳教授右頸部的擦傷較左頸部更為明顯,而勒殺被害人的繩索應該處於交叉的狀態,即左手用力,作用力則在右邊,所以我推斷出凶手是個左撇子。認識陳教授的途徑,也隻有聽陳教授講課這一種了。因此我認為,凶手是男性,二十到三十歲,身高較高,慣用手為左手,並且聽過陳教授講課。”
鍾旭越聽越興奮,看來離案件破獲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他將範教授的畫像內容完整地記錄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
“祝你早日破獲F大學凶殺案,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範教授笑著對鍾旭說。
就在鍾旭準備離開心理谘詢室的時候,目光停留在了範教授辦公桌上的一張病曆單上。
“這個人是誰?”鍾旭拿起那張病曆單,上麵有一張一寸的彩色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正是鍾旭在公交車上碰到的男孩——那個麵色蒼白,舉止稍顯怪異,卻擁有非凡洞察力的大學生。雖然是大學生,可在他身上,鍾旭卻感覺不到任何青春的氣息。
範教授拿過鍾旭手上的單子看了看,回答說:“他是我的一位患者。”
鍾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這個男孩也有心理方麵的疾病?難不成他也是一個性變態?”
看見他這麼緊張的模樣,範教授哈哈大笑起來,“當然不是性變態啦!有心理方麵的問題,不能說是性變態。事實上,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方麵的問題。比如有的人不敢和女孩談話,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有的人喜歡擠壓塑料包裝袋上的泡泡,這是有強迫症的傾向;還有人不喜歡與人接觸,喜歡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裏,這就是輕微的自閉症。所以有心理問題找心理醫生開導就好,不用視其為洪水猛獸。”
鍾旭從教授手裏接過病曆單,問道:“他得的是什麼病?”
“Low Latent Inhibition”範教授說了一句英文,發現鍾旭沒有聽懂後,又補充道,“低危抑鬱症,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心理疾病。可以這麼說,這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心理問題。有研究表明,富有創造力的大腦能廣泛地接受和處理外部環境的刺激。就好比你現在看到了我,聽到我說的話。不同的是,一般人的大腦會屏蔽掉重複的信息,這一個過程我們稱為‘潛意識壓抑’,因為這是無意識下大腦自發的一種能力,目的就是為了忽略掉與自己當前無關的信息刺激。如果這種潛意識壓抑力度較低的話,那麼就說明你患有低危抑鬱症。”
“等一下,我沒有聽明白。什麼叫‘潛意識壓抑’?我們正常人都有嗎?”
範教授解釋道:“是的,除非你是低危抑鬱症的患者。比方說,我們工作的時候會接收到上司的指令或者接觸電腦中的數據等,這都是環境信息的刺激。就我們普通人而言,將部分信息歸類後,很快就會忘記它。但是患有低危抑鬱症的人則相反,他們的大腦會不斷地反複地把接收到的信息刺激歸類到新的可能之中。就好比是一種對重複刺激的過濾功能的喪失。”
鍾旭又問:“如果喪失這種功能,人會變成什麼樣?或者說,對他生活會有什麼影響?”
“會有較大影響。他們的大腦永遠不會得到休息,一直在不斷地進行複雜的運算——比方說我們普通人看見一台電腦,隻會關注它的品牌,顏色等。而低危抑鬱症的患者不同,他們眼中看到的是,電腦內部的構造、顯卡、中央處理器,甚至電流的走向。還會通過空間想象、思維組合、腦信息的篩選,看見電腦工作時的計算機數據,或者機箱材質的密度和質量等。實際上這一切並不是眼睛真的看到了,隻是在他們眼睛傳達給大腦形象時,大腦會進行資料整理,在已有資料認識的基礎上進行分析。”
“所以在現實生活中,低危抑鬱症患者的精神壓力非常大。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龐大問題結構,隨時隨地的自我意識裏出現的細致思考和觀察,這種全方位的開放式信息處理是完全沒有辦法接受和理解的。一個人不管接觸到什麼東西都會牽連無數,思考無數,這是件多麼可怕痛苦的事情!所以有很多患者心理、生理根本無法承擔,嚴重地超常規負荷直接導致患者精神分裂,完全崩潰,大多最後成為精神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