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自己,別提在康熙三十年初接過帝位,甚至就在前一年的康熙二十九年末開始被康熙隱隱提防排斥,父子感情如斷崖般急墜而下。為此那個他瘋狂而不自知,為博得康熙的注意力在毓慶宮醉酒,在坤寧宮哭鬧,鞭打幼弟玩弄太監,可一切無濟於事,康熙永遠隻會將他身邊的宮人仆役清理得幹幹淨淨,換上一批新的,滿眼都是恐懼的宮人伺候。
到最後,一句[朕治平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
卻不知,一開始的他壓根就不想要這天下,隻是不想康熙眼底再無往昔般親昵疼寵的目光罷了。
想到此刻,胤礽隻覺得徹骨冰寒,整個人落入一個無敵深淵中一般,來得那樣絕望和無奈。
“胤礽!胤礽?”
身邊突然傳來呼喚聲,飄飄渺渺,時而遠時而近。
胤礽一個震愣,身體猛地顫了顫,向後傾倒,帶著點迷茫和失意怔怔的注視著眼前人。
“你這是怎麼了?今兒個太累了嗎?”康熙微微擰著眉頭,伸手在兒子的額頭上摸了一把,“宣太醫來看一看吧。”
“不,不用了!”胤礽搖搖頭,下意識的站起身,他睜開雙眼幾乎貪婪的注視著眼前溫和的康熙,帶著點撒嬌的口氣,“兒子隻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康熙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他伸出雙手壓在胤礽的肩膀上,穩穩的讓他坐在龍椅上:“你現在已經是皇帝了。”
在胤礽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康熙嘴角帶起一縷淡淡的笑容:“別忘記,當年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
[會做給朕看,自己才是這天下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人。]
胤礽想到康熙二十四年,自己硬著頭皮說出來的話,登時一張臉就紅了。
“難不成,你想要反悔?”康熙輕笑著。
“當然不是!朕說的話,乃是金口玉言,絕無虛假!”胤礽昂起頭,目光如火般熾烈,心髒更是搏動得越發快速。
“好!”康熙點頭,“朕將這天下交予你手上,隻求未來留一句朕的托付無錯。”
他望著胤礽,眼底隱藏著縷縷擔憂:“朕最後一句話,相信你自己。”
胤礽喉嚨裏發出一聲低笑:“那是當然的。”
4.
胤祕。
初封多羅貝子。承元初年,恩封慎郡王。
承元四十年。
他拄著拐杖,沉默的走在街頭,茫然四顧的望著男男女女從他的身邊走過。這是他熟悉的大清,也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大清。
在承元帝繼位後,他就渾渾噩噩不願多管俗事,沒過多久就被撤職在家中閑散度日。若不是長子天天回府上嘮叨,現在更是有個白胖的小孫子在身邊撒嬌賣萌,他八成恨不得從早上喝到晚上,管你什麼世間在改變。
可現在,等走到街頭,胤祕真tm覺得自己好像跑錯了地方!
後腦勺的辮子,除了一小部分滿族人還維持著自己的傳統以外,路上已經幾乎瞧不見漢人做這副打扮。聽兒女說就連承元帝自個兒都放棄這種形象,學著漢人們留起了飄逸的長發束起了頂冠。令人覺得吃驚的是,這道聖旨來自於康熙的遺言,頒布之後,長達十五年以後才變成胤祕眼前的景象。
胤祕不知道自己醉生夢死這麼多年,究竟度過了什麼。
可想著自己閑散多年,兒子女兒在外卻依然是精神抖擻絲毫沒有被人警惕的模樣。到現在瞧著小孫子懵懂的,純澈的雙眼好奇的眨巴著,奶聲奶氣的喊著:“爺爺,我要吃蛋糕!”的時候,所有的鬱氣仿佛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啊……
從康熙二十五年,他就輸了。
就如同皇阿瑪想的一樣,承元帝比他,比其他兄弟更適合接收這個國度。
胤祕惆悵的看著四周,最終低頭對著小孫子微微一笑:“好。”
5.
胤福。
胤福如同其名,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算是兄弟幾人中最好的。比起勞碌命的三哥四哥,他簡直就是在糖罐子裏長大的,從小到大唯一苦惱的問題大概就是養母和生母之間的爭吵。
康熙二十五年的時候,宜貴妃還存在一些幻想。畢竟太子胤礽登基,再怎麼說也是對康熙的一次衝擊,原以為父子情感會逐漸淡泊甚至徹底分裂,卻沒有料到短短五年之後康熙就選擇了退位。
這讓宜貴妃一開始的打算頓時成了泡影,也在她心底落下一根刺。
如若奉養在宮中,胤福相信,他這位隨著年紀增加脾氣也越發大了的養母定然會給承元帝一些臉色瞧瞧,即便自己過得不舒服也硬生生要承元帝更不高興。
幸運的是,康熙在退位之前就已預料到這一切,所以發布新政:年幼的阿哥繼承王爵後可以贍養母妃。承元帝對此也很是認可,所以在胤福成了和碩純親王之後,他就將宜貴太妃和榮太妃兩人直接打包送到了和碩純親王府上。
自此,在幼弟胤祺繼承王爵之前的五年,和碩純親王府可謂是全京城最熱鬧的地方!胤福每天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在福晉的趕鴨子上架下去後院勸慰兩位太妃。
這日子是怎麼熬下來的?
胤福想想都心累,反正滿京城的報紙上每年度的頭條新聞十條裏,和碩純親王府也要占上個五六條。
即便胤祺封了郡王搬出宮,承元帝還挖了個坑給他!愣是將胤祺的郡王府安排在和碩純親王府的隔壁。這下可好,宜貴太妃竟是使人在牆上開了洞,大大咧咧的日日從這獨特的門洞中來往於兩位王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