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趕到的村民趕到時看到一個奇怪的景象。幾隻山羊安靜的站在水邊,眼睛緊緊盯著水中那具屍體,不時將前腿跪下又起來,像是給逝者鞠躬。
蜂擁而至的村民將水窪圍的水泄不通,不少人從衣著打扮中看出死者必是放羊的張大富。按照習俗,主家沒有到來之前,是不能移動死人的。
人們紛紛議論,不及膝蓋深的人何以淹死人,不會被水鬼子拽住了吧。
水窪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張大富家人趕來時,分開眾人,一眼便認出躺在水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失蹤的張大富。
岸上的村民紛紛猜測張大富的死因,簡直是個謎團,人們想不通的是,一個在水鄉長大的漢子何以被一窪泥水喪了性命。水窪不比險灘暗流,係雨水臨時蓄積而成,最深處不足半米。人們站在岸邊,能一眼看到水底。
幾個熱心的年輕後生站在岸邊自作主張,決定將張大富先撈出來再說。既然發現了,就應該讓逝者體體麵麵的上路。
大石頭在岸上踱著腳喊,水深,水深,千萬別下去。
幾個年輕後生沒有在意,挽起褲管,趟著水走到溺斃者跟前,從不同位置抓住溺斃者四肢。這時,人們看到,水麵已經逐漸上升,從及腰位置升到年輕後生胸部。其中抓住張大富頭部的兩個年輕後生有了覺察。他說,腳底無根,怎麼有暗流湧動,到胸部了。
話沒說完,水麵已經上升到幾個年輕後生脖頸位置。
有人在岸上喊,快上來,危險,水麵上升了。
迷糊和大軍出現在眾人身後,聽到喊聲,知道有些人不識自然界博大精深,貿然行事,肯定吃了大虧。於是,擠開一條人縫,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迷糊看到,民子,山藥蛋等幾個年輕後生正踩著無根之水搬抬溺斃者。水底漸漸下降,年輕後生已經夠不到水底,眼看有滅頂之災。
幾個年輕後生聽到岸上的喊聲後終於意識到危險,紛紛撒開張大富四散奔逃。民子最後一個遊到岸邊,他說,剛才有人在後邊攥著我的腳不放,幸虧鞋子偏大,情急之中甩脫鞋子才遊到岸邊。他驚魂未定的問身邊幾個人,剛才誰攥我腳踝了,關鍵時刻真不夠意思。
稍事休息後,遊上岸的幾個人重新恢複活力。紛紛說就屬你最慢,誰有功夫撫摸你臭腳丫子。剛說完,民子臉上沒了血色,隻有自己最清楚,剛才攥腳之人肯定不是這幾個人,難道是水麵那個。他朝水中看去,水波不興,水麵上那具溺斃者卻不斷蕩漾起來。
村民們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眾目睽睽之下,幾個年輕人剛下水的時候好好的,一接觸到溺斃者,四個年輕人像失去主心骨般全部癱軟在水中,隨後拚命向岸邊遊來。岸上觀望的人群發出一陣哄笑,想不到現在的年輕人這麼經不起風浪,膝蓋深的水居然抬不起一個死人。
時間退回到昨天早晨,張大富一覺醒來後沒有像往常一樣麻利的起身,反倒一反常態坐在炕上發愣。他在回憶睡夢中發生的事,自己逝去多年的母親出現在自家破舊的庭院裏,對著正在熟睡的自己訴說想念之情。夢中張大富答應前去探望母親,不日即到,隻是此去路途遙遠,需換件體麵的行套,省的被路人笑話。說完張大富就醒了,夢中的一切曆曆在目,就像真實發生在身邊一樣。
張大富思來想去,對母親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自從母親多年以前走丟以後,張大富從來沒有如此想念過母親。
因為心中有事,時間變得飛快,整個上午一轉眼過去了。中午剛過,張大富手拿羊鞭正蹲在地壟邊無精打采看著羊群啃草,西天上,濃雲翻滾,一場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他趕緊趕著羊群回家。
老伴已經包好餃子,單等張大富回來下鍋。要知道,那個年代物質非常匱乏,人們缺衣少穿,平時果腹都是一件難事,更何況非年非節,哪有毫無來由吃餃子一說。張大富奇怪的問,哪裏來的白麵餃子。
老伴一臉無辜,早上你吩咐的,千叮嚀萬囑咐,說是母親來了,中午吃頓餃子,怎麼轉臉就忘了。我還尋思,母親失蹤這麼多年了,難道是你心中想念,要祭拜老人不成。
張大富心中嗡的一聲,胸腔立刻變得堵塞,他擺擺手說,對,吃餃子,吃餃子。
餃子下鍋,沸騰的水麵一下子變得悄無聲息,隨後,老伴拿鐵勺把水往一個方向攪拌。灶膛內,火焰發出嗶嗶啵啵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