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出來的是昏死過去的老憨,他的臉經過半天的休整,基本還是保持被氣吹的臃腫狀態,兩隻眼睛眯成一道縫隙,不知道是睜著還是沒有睜著。他蹭下馬車後,被之前掉在地上的零碎絆了一跤,老先生是個要臉的人,對老憨笨拙的行動表示出歉意,感覺是自己的錯,教子不嚴,臉上也跟著不好意思起來。
老憨從地上爬起來,群狼發出一陣低鳴,整個山腰開始震顫。眾人盡管被群狼分而圍之,還是不約而同的想到一塊去了:這個笨蛋惹惱了群狼,離殉葬的時刻不遠了。
但是,就在老憨爬起來的時刻,群狼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一隻兩丈高的長毛巨猿從地上站起來,雙目如炬,如探照燈般射出兩束幽藍,那是典型的死亡之光,兩顆獠牙如兩柄利劍般劃破夜空,在群狼頭頂上空華美亮相。隻有雙臂做到了平易近人,丈八長的兩臂低眉順眼的垂落在膝蓋兩側。
老憨以為自己有兩丈高下,昂首挺胸鏗鏘有力的走了過來,看架勢,大夥以為能看到地動山搖的場麵,但是聲息全無,本來按正常走路的標準,還有踢踏的噌地聲,人被肩膀子架空後,連個放屁的響動都沒有。老先生快死的人了,還是又一次想到了慚愧兩個字,替老憨丟不起人。
群狼開始躁動。麵對淩厲的陰煞之氣開始出現畏戰情緒,情緒很快從老狼身上感染出去,瞬間彌漫了整個狼群。不過老狼畢竟上了歲數,比較老,經過的場景多,經過簡單思考,它還是願意在老憨身上試試牙口,盡管它看到的是兩丈高的白猿。
經驗主義讓老狼存了僥幸心理,凡是大個的一般都是吃素長那麼大個的,就拿它自己來說,斷不了隔三差五吃肉,但是吃來吃去,除了長歲數以外,個子反而越來越小,越活越抽抽。而吃素的就不是那麼回事,比如長頸鹿,吃著吃著,脖子越來越長,比如斑馬,吃著吃著,身子越來越花,再比如老水牛,吃著吃著,牛逼越來越大。
老狼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是,麵前的這位白猿,除了天天吃瓜果以外,還在山洞裏看了一千年的圍棋,這是所有猿猴加起來也不能做到的。因此,老狼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從錯誤的推論開始往後推,即便過程再怎麼細致縝密,得出的結果保準不給你麵子。
老狼也是,結果很慘,麵子丟了不說,裏子也被掏了出來扔在一邊。
老狼躥了過去,在狼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正好和做人的相反,做為頭狼,還是一位老頭狼,要想吃頭一口熱乎的,就得頭一個往前衝。而做人就要容易的多,死成炮灰那樣兒的,沒有一個跟頭兒沾上關係的。它是狼首,於是身子還在發著抖,就義不容辭的躥了上去,本來是瞄準老憨的脖子去的,但是,剛看清老憨脖子長什麼樣,長長的嘴巴就被老憨從外到裏裹住,隨後被團成了一朵麻花。眾野狼從來不知道頭狼會變魔術,能夠將身子扭成一團,剛這麼想的時候,頭狼在老憨的撕扯下又變了形狀,變成兩扇肋骨展現給大夥看。
狼群看到了頭狼的內心和腸胃,它沒有騙它們,頭狼曾經說過,做狼就要狼心狗肺,因為它們都是黑的。群狼一看,比黑夜還要黑,頭狼沒有騙它們。
頭狼還說過,有我一口肉就有你們一口湯喝。群狼一看,腸胃空空如也,立刻群情激奮:做人辦事太不夠意思了,臨死都不帶給大夥剩口湯喝,全他媽自己消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