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未到死的年紀(1 / 3)

趙崔將手下上報的數據再次瀏覽了一遍。下午五點至淩晨三點,他閱讀了大概有六萬字的報告,又來回的翻看了六百多張圖片,在連續三包香煙的催化下,將這一切整理在了腦中,隨後將這些東西放置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而後,他等待著黎明的陽光出現。報告中幾乎找不到什麼異常的信息,這些圖片也是監控畫麵中的截圖,高清晰,甚至無法再在其中繼續深度的深究下去。似乎這一切的調查進入了一種死角,隻是這個死角的角度卻與眾不同。看似牢不可摧的牆壁,總是給趙崔一種已經多次修補的錯覺。是錯覺嗎?還是自己一味探索之後,才能觸動而發的靈感。這對於他來說不重要了。

趙崔並不是死盯一個地方而不放的人。幾十年來的刑警生涯,他有著足夠的經驗,往往就是在死角之中找到意想不到的角度,而後用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姿態,從那個角度注視到本質。隻是現在,以往的經驗似乎是不怎麼實用了。遺漏的東西,定然在自己身邊,隻是走入牆角的時候,歸途都被人堵塞住了。用最後的力氣,找回歸途,還是保持著最後的想法,死盯著牆角不放?

前後的困境始終是針對著他。但是他不能惱怒,也不能害怕,情緒可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東西,歡喜也好,厭惡也好,都會對其真實想法造成困擾。或許正是這樣的一種內心的執著,讓趙崔在生活中成為一個令人不解的人。都快退休的趙崔,曾經有過家庭,也曾有過一子,但隨著他這種心境的越來越深,終於有一天,他的妻子留下了一封信,帶著剛滿月的兒子,徹底的離開了趙崔的視線。這樣也好,如此之下,他不沾一絲汙穢,不染一縷塵跡。

趙崔的生活很是節儉,他最大的開銷便是香煙了。四十多元的中華煙,一個月幾乎都花費在上麵。起初他抽的是二十三的雲煙,但跟其他部門辦事時,那二十三的煙就顯的蹩腳,再者自己煙癮也大,總歸不能在身上攜帶幾包煙,而後在派送香煙的時候,掏出幾個盒子,確認好中華再發放吧。與其這樣的複雜,還不如直接裝足了中華煙,經過其他部門的時候,也可以省略那些麻煩事了。

至於其他的愛好,可以從趙崔自己購買的一個白坯房就可以看見。自從妻子帶著兒子離開後,他將婚房變賣了,足數的錢都打入了妻子的銀行卡內。前妻在得到這筆錢後,隻回了兩個字:謝謝!其後再無音訊,彷如從未出現過在他的世界一般,填補了一個從未出現的錯誤一樣,抹平這一切的他,之後更為的一無所有。之後,趙崔購買了一幢43平米的單生公寓房,裝修都免了,直接一張床,加上一個衛生間,便是這個房間的所有了。這房子內,趙崔的物品一眼就可以看見,除了換洗的衣服和警服外,拖線板,手機充電器,香煙缸,數十條香煙,陽台上的脫洗機,髒兮兮的窗簾,之後便再無其他東西。私人物品少到可憐的一隻手就能數清,一直使用的東西幾乎都是存放在自己的辦公室。

總之,趙崔為人是失敗的,但是作為警察,他是對得起自己這份職業的。至少對得起,他所能接觸的所有需要辦理的案件。無欲無求的這種人,就是這麼固執。

但是諸多的事情,總會在他得到答案前,被攪亂。幾十年來,數十件案件,總是被上頭禁止或者壓下。趙崔對於這種事情,從未去深究,刑事案件可不光死人這種事。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牽扯大大小小的人,但終歸這些能壓下的東西並非能翻起浪潮。壓下就壓下,快速結案就快速結案,趙崔認為,也許有些東西翻出真想則可能帶起更大的後果。無所謂吧。

但這一次趙崔決定不放手了。因為連續死了兩個人,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婦女,在銀行取錢的時候,被人從背後用竹簽刺入後腦勺,當場死亡。另外一個是高三的學生,十七歲的年紀,班級優秀幹部等等,也是被人從後腦勺刺入竹簽,當場死亡。前者有監控,後者一無所知。兩個人都是未到死的年紀,沒有任何該死的理由,無辜,以及兩個家庭的慘痛。

這麼多年的警察生涯,即將結束了,現在已經五十九歲了,明年六十歲就可以退休了。但我得到了什麼呢?我又證明了什麼呢?無論得到,還是證明,似乎活了這大半輩子,最終還是回到起點,最終會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人。

趙崔心裏掙紮過了,隻是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他,往往這種掙紮片刻就可以擺平。自從趙崔得到上頭停止對竹簽殺人事件的調查的命令後,他答應了,在辦公室沉默了許久。

昨天趙崔一大早聽說學校的殺人事件,他連忙帶隊,召集了周邊一切可用的警力,將近一百多人,浩浩蕩蕩的入駐了學校。調查展開了,逐一的排查,花費了大半天時間,所能觸及案件真實性的範圍漸漸減少,正當他們準備努力堅持下去時,上頭讓他撤退了,口頭說是影響不好,其實趙崔在電話那頭聽到了那邊無奈的歎息,也知道一切終結了。

回到隊裏後,趙崔自己才組建的調查組強製被解散了,所有設備都被拆走。似乎尊重他的意思一般,他放置文件的櫃子沒有被翻走,隻是被告知這些文件希望他整理下,明天一早會有人過來收拾。趙崔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著並抽著煙,努力克製了自己的情緒。為何這些文件明天才過來收拾呢?原因不能去琢磨了,趙崔才有時間拚命的查看這些東西。

如果一切都改變了?我又何嚐知道是改變了?趙崔這樣問著自己,破解迷案的技巧並不能用在這裏。這一次追尋的答案似乎並不在這些案情之中,更多的是自己無法知曉的一切,或者已經知曉得一切。一切的一切,如果是一種偶然因素,那就最好了。可其中要是有著一條明顯,卻無法探求的力量來隱藏呢。那又該去追問什麼。每當趙崔把一個案件破獲之後,在總結的時候,總是會想著引起這種嚴重事情的真實本性,如果被扭轉又會怎麼樣。隻是這種疑問總會被現實擊垮,已定的因總會帶著必定的果,隻是有一個問題,現實用什麼手段來擊垮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