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仙界荷源*葉家

滿世界的白,白得徹底,白得刺眼。

四弟睜著惺忪的眼,跪著跪著,忽然轉頭問:“三姐,這守的是誰啊?”

“二姐。”予修麻木地回答,心像被狠狠挖去一塊一樣鈍痛,“她回不來了……”

“守靈是幹什麼的呢?”

“這是活著的人對去世的親人的一種紀念。因為活著的人認為,親人雖然死了,但靈魂還在人間。去陰間前,會回到家裏看一看。親人怕靈魂在回家的路上迷路,會點一盞燈,放在亡靈旁旁邊。害怕燈熄滅了,亡靈找不到家,家屬就徹夜坐在遺體旁邊,保證那盞指路燈一直燃燒。”

“那我們的指路燈會讓二姐回來嗎?”

“活人又怎麼知道死人的事呢?”予修垂頭呢喃。

四弟這才反應過來,提高了嗓音:“那我們不是永遠見不到二姐了嗎?她回來了我們不知道,她說了話我們不知道,她餓了渴了困了累了我們還是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會知道了,那二姐不是永遠消失在我們眼前了嗎?”

予修不耐煩了,衝他大聲喊:“要不你以為什麼是死亡?!你還不明白嗎?二姐走了,回不來了,這就是死亡!”

語音剛落,四弟“哇”一聲哭了起來。

娘親墨蘭和爹爹歐陽聞聲而來,一人拉住一個:“你們倆怎麼回事?這個時候都能吵起來……”

“我要二姐,我要二姐!”予昊很快就在地上潑皮吵鬧了起來。

“乖,隻要四弟不哭,二姐就回來。”爹爹耐心哄著他,“可是如果四弟總是這麼哭鬧,二姐聽到了,一生氣,可就再也不回來了。”

予昊將信將疑,確認似的看向了予修。

“三姐,三姐,你說是不是?”墨蘭和歐陽連聲附和。

予修並不為之所動,隻是冷哼了聲,不屑地瞥了予昊一眼,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別看我。”她離開娘親的懷抱,整理幾下皺了的衣袖,又跪了回去。

“三姐……”看予修冷冰冰,墨蘭柔聲喚了聲,奈何予修不作回應。

怎料待爹娘鬆了口氣離開後,予昊便黏在予修後麵了,形影不散。剛開始,予修並不奇怪。因為年齡相仿,又是血親,他們常常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耍鬧。可當晚上,予昊抱著自己的被褥站在予修房門前時,她才發覺予昊的改變。

“四弟不和爹娘睡了?”予修倚在門邊試探道。

“我和三姐睡。”

“我不同意,你濫哭。“

“那我不哭了。”

“不行。”予修拒絕得很快,“我不給你講童話故事。”

“二姐和爹娘都講的……”予昊有些躊躇。

“我不喜歡聽,所以也不會講,葉少請回。”予修下了逐客令。

誰知予昊連連搖頭:“我不走,我不聽故事也要和三姐睡。”

“我夜半習武,不想帶你。”又是一盤冷水。

“我不要你帶。”

“你到處亂說,給爹娘知道了,我不喜歡。”

“我誰也不說,也不攔你,可以了嗎?”

予修不情願地撓撓頭,隻好接過予昊的被子:“那你和爹娘說了嗎?”

“爹娘願意啦。”

“奇怪,他們不是說我們水火不容嗎,你怎麼說的?”

“我說,二姐要是有人守著就不會亂跑了,三姐最喜歡亂跑……”

“就是因為這個?”予修久違地笑了起來,“幼稚!”

在結束為至親守靈的第一晚,兩個人第一次相依而眠。小孩子的依戀和挽留是最直接的,此後很久,予昊很多事情都是予修的帶領下完成,在書房念書,在軍營練武,在宴會言談……漸漸地,他跟著姐姐聞雞起舞,跟著她踮腳拿《孫子兵法》,跟著她挑燈巡營……

盡管她沒太多耐心與他溫言細語,兩個人還是會動不動就雞飛狗跳、約法三章。往往弟弟涎皮賴臉,姐姐綿裏藏針,殘局就落幕了。

有了予修,予昊不再是那個遠離成人世界的兒童,他沿著姐姐開的道跌跌撞撞地成長。

予昊:“三姐,為什麼別的女孩學女紅,談婚論嫁,你天天往軍營裏鑽呢?”

予修:“因為我早就心有所愛。”

予昊:“你愛什麼呢?”

予修:“我愛葉家,我愛鏢飛劍舞的自由。”

予昊:“三姐,今天我聽到前麵有士兵說你長得英氣。”

予修:“你聽錯了。”

予昊:“為什麼?”

予修:“因為我每次都站在你後麵,讓他們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的可可愛愛。”

予昊:“三姐,我不怕黑了。”

予修:“是不是家裏安多了幾盞燈啊?”

予昊:“不是,因為我身邊有你。”

予修:“萬一我在危險裏守不住你呢?”

予昊:“不,是因為你在我身邊,我要無所畏懼,讓夜裏的妖怪都讓著你。”

予昊:“三姐,我有個雄心壯誌,你要聽嗎?”

予修:“你咋不上天呢?”

予昊:“因為地上有你啊。”

美好而平靜的年代裏,微風穿過廳堂,細雨打濕泥濘,花謝花開,時間漫不經心。

日子很滾燙,又暖又明亮。小孩子脫離了之前的悲哀蕭索,相互依偎,對未來無限憧憬。

魔界*首都洛曙城

檀木案首處,淩風正叼著一把雕塑刀,凝視著半成品,石雕鑿在手中熟練的上下搜刮。

小調哼然,木屑紛揚,粉末在桌麵堆成小小錐形山。

光線忽然暗淡,淩風眉頭慵懶地挑了下,看到發小的身影在房門外躊躇。他掩不住地笑—他何時變得那麼婆媽了,自己關禁閉也不是一次兩次,上次把淩雲掉包到大隍沙漠,不就被關了半年嗎?天天除了處理奏折,就是睡覺,自己找樂子,不一樣過來了?

“咳!”淩風堆開木雕,身體隨便往後一仰,雙腿就搭翹在桌麵上,揚聲道,“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劉啟確認他心情不像淩霄那般暴躁才鬆了口氣,推門而進。

“我說,你在外麵磨磨唧唧的習慣是跟誰學的,”淩風撚起一塊桂花糕往嘴裏送,嘴角頑劣上揚,戲謔道,“還要我請你,下次就站在外麵吹夠了西北風再進來吧。”

劉啟隻覺無語:“您偏偏要關禁閉才安分嗎?您簡直是魔皇的晴雨表,看到魔皇臉上發烏就知道您闖禍了。朝上氣氛目測零下幾度,人人自危,臣下天天兩股戰戰幾欲先走。淩祖宗,請問看臉色行事能不磨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