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進茶餐廳,找了視線良好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這張桌子靠近大門,從這裏可以看到大廳裏所有的位置與二樓唯一的那個樓梯入口,另外隻要有人走門外走進來,這個位置也可以第一時間發現,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心裏稍微放鬆了一些。他抬手抹了把汗,其實隻是因為易容-麵具下的皮膚因為悶熱感到有些瘙癢。
時間還早,目標人物應該沒有出現,也許應該點些小吃會再自然一些,獨孤笑想起老板嚴肅刻板的眼神,不由認真回憶起組織教導的關於易容偽裝需要注意的事項。
他抬手招呼夥計過來,老實不客氣的叫了一大碗火腿幹絲、二十個蟹殼黃小燒餅、兩碟酥炸小麻花,吃得不亦樂乎。
就在他吃了一半的時候,他吃驚的發現目標人物提著手提箱正和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從二樓樓梯走下來,他不由下意識的低了低頭,對方大隊人馬從他桌前走過,跨過餐廳大門上車離開。
他趕緊站起來淮備跟在他們後麵一起走,忽然發現一個夥計提著個大茶壺站在他麵前皮笑肉不笑的用一雙斜眼看著他“老大爺,在我們這塊吃東西的客人,都是付過帳才走的,老大爺,你說對不對?”
當然對,吃東西當然要付帳。
付帳是要花錢的,沒有現金用手機支付也行,不幸我們這位第一次出任務的菜鳥一模口袋突然發現錢包和手機都沒有了。
他想起剛剛與他相撞的那個大漢,奶奶的,難怪以他的身手還避不開這個人,敢情是遇到三隻手行業的高手了。
不付帳就走當然也可以,就真有十個這樣的夥計也攔不住他。
隻可借我們這位獨孤笑老大爺臉皮還沒有這麼厚。
所以他隻有坐下去,隻要不走,就用不著付帳了,在這種茶餐廳裏,客人愛坐多久就坐多久,從一清早坐到天黑打烊都行。
那個夥計雖然拿他沒法子可是不管走到哪裏,那雙斜眼都在盯著他。
正在發愁,忽然看見有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個身材瘦瘦弱弱,長得標標致致的小姑娘,一張清水瓜子臉上不施脂粉,一對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裏仿佛帶著種說不出的幽怨之意,看起來真是楚楚動人。
茶餐廳裏的人眼睛都看得發了直,心裏都看得有點癢癢的。
誰知道這麼樣一朵鮮花竟插到牛糞上去了。
她來找的不是別人,卻是剛才那個吃過東西不付帳就想溜之大吉的老賴皮。
獨孤笑當然明白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麼。雖然隻是第一次見麵,但他認得她衣領上那特有的標記,他在組織裏早已聽聞過對方的威名,這個叫陳糖糖的新人在進組織不久就風生水起,據說組織交待給她的任務就沒失敗過。
小姑娘已經在他旁邊坐下來,癡癡的看著他,眼裏充滿了幽怨和哀求,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對他說“菜鳥,我替你付賬,馬上跟我走,現在開始你的任務我接管。”
她說的話和她的表情完全是兩回事,獨孤笑忍不住笑了。
“我不跟你走,你也一樣要替我付帳的。”他的聲音也很低,他的腳已經在桌子下麵踩住了她的腳,“都是江湖兒女,你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小姑娘又癡癡的看了他半天,眼淚忽然像一大串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大顆一大顆的掉了出來。
“求求你跟我回去吧,婆婆和孩子都病得那麼重,你就不能回去看看他們麼?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
這一次她說話的聲音雖然還是很低,卻已經足夠讓附近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已經有幾十雙眼睛往獨孤笑臉上盯了過來,每一雙眼睛裏都充滿了輕視厭惡與憤怒。
獨孤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變成了一隻又肥又大又髒又臭的過街老鼠。如果還不趕快走,恐伯就要被人打扁了。
一疊足夠付賬的現金已經從桌子下麵塞到他手裏。
長街上已經有一輛車馳過來,停在這家茶餐廳的大門外。
獨孤笑隻有乖乖的跟她走了。這是獨孤笑與陳糖糖唯一的一次合作,也是因此見到了對他影響至深的老人。
他依舊記得在老人的門前,有一方石板上刻著一行小字:“在這裏,我們曾經飲露餐花,而你們,卻灑下一片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