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二(1 / 1)

古老的庭堂,寬闊而高敞,卻還是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陰森之意。

風從窗內吹出來,帶著酒香。

他上前推開門,酒在桌上,桌上已擺好了幾樣精致的下酒菜。

是真正女兒紅的香氣,雅室中的燈光柔美,紅泥小火爐上的銅壺裏,還在散發著一陣陣酒香;穿著長風衣的大胖子,坐在正對門的桌子主位專心煮著酒,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天氣還很暖,爐火使得雅室中更灼熱,可是他卻完全沒有覺得絲毫熱意。爐火已弱,酒已溫,胖子正在將銅壺上的酒,慢慢地倒入酒壺裏。他靜靜地坐在那裏,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像山嶽般沉穩持重;他的手很穩,連一滴酒都沒有濺出來。一根筋見過許許多多的高手,但還從沒有見過如此冷靜鎮定的人。

他看到這個胖子時,不由自主想到了用寬恕對他做出懲罰的暴雪,這是不是因為他們本就是同樣的一種人?無論誰也休想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出他們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一根筋看著他,忽然問:“你是不是天生就板著臉長大?一個陌生的大活人站在你的麵前,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胖子放下手裏的銅壺:“這種事本沒有什麼好激動的,我這裏天天人來人往,不懂你們為什麼總是對這種問題特別有興趣。”

一根筋凝視著胖子,瞳孔收縮,額上的青筋凸起,顯然已凝集了全身力氣,準備作孤注一擲,隻要他出手,就必定是石破天驚的一著。

他的手虛空一抓,突然沉下,閃電般擒向胖子的手腕。

胖子霍然抬起頭,臉上雖然仍全無表情,眼睛卻已露出種懾人的鋒芒,他隻用兩根手指拈了根筷子,輕描淡寫地向一根筋刺了過去,兩個人中間不隔著張桌麵,胖子甚至連站都沒有站起來。

一根筋神情顯得很重視,這輕飄飄的一根筷子,在他眼中看來竟似重如泰山,他已準備了搏虎之力,使出的招式在胖子急速的筷影揮動中,竟似連薄紙都穿不透。他抬手變招,化掌為指斜斜點出,兩人過招飄忽來去,變化雖快,卻像是孩子們的兒戲。可這絕不是兒戲,交手之間變化之妙,已無法形容,竟似已能滄海納入一粟,將有形的煉成無形,每一個變化中,都包涵著無數種變化,無論胖子的筷子每一次精妙刺出,還是一根筋雙指瞬間從不可思議位置突進,都含蘊著可以開金裂石的力量。

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逐漸凝重,不出盞茶的功夫,額上竟似都已現出汗珠。一根筋已用出了全身的力量,沒有人能想像這種力量有多麼可怕。隻是無論他用出多少氣力,在胖子的化解下如泥牛入海,凶猛的攻擊仿佛始終擊打在棉花上,他想起暴雪曾對他說過,和別人放對隻要能看得準,能判斷正確,一招就夠了,用不著第二招。高手相爭最有效的就是這一招。這招你若不能打倒別人,自己也許就會被人打死。這個傳言中的胖子果然還不是現在他能對付的時候,就在他分神的刹那,胖子筷影前掃,點在他指力轉換的弱點上。勝與負的分別往往隻不過在一招之間,也往往隻不過在一念之間。

一根筋停下手,對方的筷子離他胸口不到一厘米,他終究還是輸了。

胖子放下手裏的筷子,第一次正式的打量著他,他抬手邀請著一根筋落座:“我知道你剛剛從聽雨樓趕過來,暴雪終究沒有說錯,事情並沒有惡劣到無法挽救,年輕一代裏麵除了那幾個逆天的妖孽,終究還有你們這些不斷快速成長的種子在崛起,坐下吧,你完全有資格參與到將要進行的計劃。”

一根筋舒舒服服地坐下來,現在確實已到了可以舒舒服服地喝兩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