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這件事黎家跟路家的關係都垮了,到現在也沒修補好。這些年我一直沒聽他說起過這件事,直到他走之前,我才知道他對這件事一直念念不忘。做了一件虧心事,愧疚到死。

“我不指望你能原諒他,畢竟黎家對你不起。拿你當了犧牲品,到頭來黎家沒保住,你也受了苦。隻是希望這件事你也能了解。”

黎念頓了半天,沒有把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轉而低聲問:“黎氏被收購以後,你們發展得還好嗎?”

黎英笑笑:“沒有那麼好,不過也沒那麼糟糕。黎家主心骨沒了,最近一堆年輕人都在搞內訌。禍起蕭牆,應該不算是什麼好的現象吧。”

她放下咖啡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既然打定了主意和黎家撇清關係,那就繼續撇清吧。我看黎家如今已經是扶不起的阿鬥,是福是禍都躲不過的,你自己好好保重。”

黎念在路淵的墓碑前待了不短的時間,直到猛然發覺自己已經全身凍僵才緩過神來。

她下山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山頂有薄霧繚繞,肅穆的墓碑明明很近,看起來卻又有些遠。

黎念下山的時候已過了晌午,她早飯午飯都沒有吃,卻還是沒有饑餓感,索性直接開車去了劇組。她在路上開了機,立刻有眾多電話提醒和短信息插進來。

短信裏的話看得她雲裏霧裏,直到紅燈的時候抽空瀏覽了新聞網站,才明白過來哪裏出了問題。

今天娛樂版新聞大標題裏又有她,一行紅字放在最醒目的位置,真是讓人想不注意都困難——《黎念片場甩左迎耳光 死對頭為爭夫火拚》。

黎念看完這幾個字,刷地一下就冷了臉。

正文前曝光了一組圖片,連貫又完整地呈現了她倆在片場更衣室附近對峙的情景。而其中一張占據了一半圖片總麵積的照片,則明明白白地顯示了她確實在寒著臉揚手打左迎,清晰度恰到好處,拍攝角度也恰到好處,仿佛真的隻是路過偷拍,而非有人刻意指使。

黎念忍不住想冷笑。怪不得左迎昨天一反常態地裝傻,樂意自動撞到槍口上,還明擺著要和她唱反調,原來所有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今天。

苦肉計果然是古往今來最經典的招式之一,真是屢試不爽,百用百靈。黎念半撐著下巴,咬著水杯看屏幕,某一瞬間猛地想起安銘臣也曾經諷刺她對他使用過苦肉計,心中一緊,隨即望著天花板自嘲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現世報。

今天來片場探班的記者格外多。Ada今天電話接到爆,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又逢生理期到來,脾氣十分不好,關了手機坐在車內看著外麵一個個掛著證件的記者,嗤了一聲:“問問問,就知道問。這種扇耳光的問題怎麼可能問出個所以然來,一群玩弄文字的人就知道把水越攪越渾。”

黎念皺著眉毛看著不遠處左迎戴著墨鏡從車上下來,紅色的大衣襯得人鮮活窈窕,下巴高高揚起,是勝利者輕鬆的模樣。很快就有記者蜂擁著圍上去,追問了幾個問題,左迎一概微笑著搖頭。還有記者指著她的臉頰,大概在詢問傷情,左迎笑得越發粲然,說了句什麼,然後擺了擺手,在助手的護送下低著頭離開。

“提防了這麼久,還是被她背後陰刀砍得不輕。”Ada把手機隨手一扔,重重呼出一口氣,“我現在想提刀子殺人。”

黎念反倒微微笑了一下,在助手的協助下開了門,和Ada一起走了出去。她臉頰紅腫的地方已經好了許多,但經過她今天早晨刻意的修飾,如今依舊可以看到某些痕跡。

黎念希望記者們在追問她的同時可以順便眼尖地瞧一下她臉頰的傷勢,但她一句沒聽到。所有問題歸結起來都是一句話:請問你能否詳細解釋一下昨天打耳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黎念一言不發,被近在咫尺的特寫鏡頭和越來越擁擠的人群弄得越發不耐煩,卻又不便發作。突然這時候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黎念小姐,請問你臉頰上的紅痕是昨天被左迎回打的嗎?”

終於等到了一句勉強像樣的話。黎念停下腳步,回過頭微微一笑:“不是,是工傷。前天因為拍戲需要,我被左迎打了一耳光,不過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謝謝關心。還有,對於昨天的事,我隻能說這是一個誤會,我和左迎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請大家不要再進行不必要的猜測了,多謝。”

晚上是劇組全員聚餐時間。左迎和黎念被安排在一個桌子上並排而坐,兩人笑得都很自然,卻缺乏眼神交流,交談的次數更是為零。

不過還是沒能免去互動。其一是中途韓平導演來敬酒,左迎站起身,黎念的筷子被她碰掉到地上。她看了看,麵不改色地叫來服務生,請他幫忙撿起,並重新換了一副。

其二是攝影組的人一起來敬酒。黎念雙手端著酒杯站起來,不料腳下和左迎碰到,她想要躲開,上身卻開始傾斜,酒液溢出杯子滴到她的手指上,她越發地站不穩,反射性想去扶住左迎身後的椅子,卻沒料到她此時動了一下,黎念的手收回不及,最後竟抓住了她的肩膀。

黎念立刻帶著一迭聲的道歉收手。有人突然低低地“呀”了一聲,黎念定睛去看,左迎白色絲緞領口因為她沾著酒液的手指按上去,已然染上了一片明晃晃的酒紅色。

她微微皺眉,如果她沒記錯,這件衣服似乎還是今年冬天的新款,顯然左迎剛穿上不久。

“都是我的錯。看樣子洗下去不太容易。”黎念的表情很誠懇,比之前左迎扇她耳光後表現得還要誠懇,“你衣服的號碼是多少?我再買件新的補償你吧。”

左迎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紙巾正在擦拭,她們兩人挨得很近,近到隻有彼此才能聽到。左迎看著她,慢悠悠地笑:“黎念,你無時無刻不在掩飾,挺累是不是?”

黎念微微一笑,也不再客氣:“連吃飯你都想要玩陷害,我才是真的佩服你。你的身材比我肥了至少一碼,我記住了,這周會把衣服還給你。”

兩人直到散了宴席出了包廂甚至都還不消停。有個小男孩突然跑過來,站定在黎念麵前,舉著一個小本子昂首挺胸,眼睛睜得大大的,聲音奶聲奶氣:“請問你是黎念姐姐嗎?可以幫我簽個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