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正向著小區門口走過來,嘴巴藏在寬大衣領的後麵,隻看得到鼻子和眼睛。一雙小腿被牛仔褲包裹,顯得格外筆直修長,步伐安靜又輕快,徑直走到一輛車前。
然後他看著她站在車窗前同韓道笑著交談,是神采飛揚不帶疲憊的模樣。再然後她上車同韓道一同利落離去,笑意狡猾眼神淡然,雲淡風輕得仿佛以前所有事都已一筆勾銷煙消雲散。
安銘臣頓時覺得有東西堵在心口,複雜情緒洶湧而至,擋都擋不住。
他把思緒收回來,抿著酒依舊不說話。林子昭看了看,繼續刺激他:“哎,你這離婚都多久了啊,怎麼看起來還跟剛失戀似的。當初你主動招惹了人家,現在怎麼說也得負責到底對不對?服個軟可得後半生安穩幸福,老三,其實這筆買賣劃算著呢。”
安銘臣睨了他一眼,話輕飄飄地:“你以為就那麼容易?韓道被咱們一夥半陰半損地請到局子裏喝茶,我跟她估計又得重複以前的老戲碼。”
林子昭的笑容略略收斂:“怎麼?她還……”
安銘臣打斷了他的話,笑了一聲:“我這兩天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想明白了韓道以前說的一句話。”
“什麼?”
“一有個風吹草動,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準跑得比兔子還快。”
黎念在看到新聞後的一整天,都處於迷茫無措的狀態。
她試圖打韓道的手機,得到意料之中的關機回應。後又回想起韓道在前一天和她說的最後幾句話,於是又打算去撥韓父的電話,但終覺不妥,於是又作罷。
黎念十分懷疑這事到底有沒有人幕後推動。韓道回國接手恒道不過三年,對外做過的大手筆也隻不過是對瑞爾和EM珠寶出手的那一次。他做事一向謹慎,處世也圓滑,沒道理會這樣突然被拘。
她把那則新聞又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文章簡明賅要,話說得無懈可擊,她仍舊挖掘不到任何對她有用的信息。
黎念在客廳裏站立良久,下定決心給安銘臣撥電話。但十一個數字撥過去,得到的回複卻是關機。
她又猶豫了一下,然後找出秦鷺的手機號,再次撥過去。
這次接通得很迅速,秦鷺的聲音甜美而且禮貌:“你好,黎念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黎念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沉默了片刻,隻說出了最關鍵的三個字,“安銘臣……”
幸而秦鷺反應靈敏,一點就通:“安董今天出差去了,大概後天可以回來。他現在應該是在飛機上,暫時不能接電話。你可以現在把事情告訴我,由我轉達,或者也可以三十分鍾後再試著撥過去,安董應該就會開機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黎念聽完越發感到詞窮,道了聲謝便掛了電話。
沒想到三十分鍾後,她還沒有打過去,安銘臣那邊就已打了過來。
黎念看著那一串數字有一瞬間的發怔,而手指早已不自主地按下了接聽鍵。
安銘臣的聲音隔著手機熨帖著她的耳朵,一如既往低沉好聽:“你找我?”
“韓道被警方控製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他回答得這樣幹脆,反倒讓黎念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質問下去。電話裏隻有沙沙的安靜,黎念抿著唇沉默半晌,最後反倒是安銘臣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你是不是想問,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
黎念咬著唇,繼續沉默。
那邊短促地笑了一下,也沒說話。
“就算不是你做的,你肯定也參與了不是嗎?”黎念定定神,繼續說下去,“或者說,你至少也默許這樣做了。”
安銘臣輕輕笑了出來:“否則呢,難道我還要阻止嗎?”
這本來就是故意的一報還一報,安銘臣這樣說,黎念也隻能無言以對。況且她在之前曾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可以讓安銘臣放手或者鬆口的方法。
周圍靜得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掛了電話。
這其實還是她頭一次正式應付他正經商人的一麵。從前她也曾被安銘臣拖去公司偶然觀察過他主持高層會議,他坐在首席的位置上,臂肘撐住扶手,食指按住側顏,明明看起來漫不經心,卻在後來提出問題的時候言辭尖銳得異乎尋常,隻消一句話就足以讓總監們汗顏進而敬畏。
這樣的滋味兒她如今得幸體會,並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