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年，A公司放假了，不過準確來講，已放假四天了，我也已在這個溫馨而又舒適的小閣樓裏那也沒有去，整整呆了四天。在這四天裏，我有過多次衝動，更有過多次矛盾的想法，我老婆也有過多次想讓我回家的念頭，甚至我們還做出一些現在想想都有些荒謬的舉動，最終我還是沒有去做核酸檢測，沒有離開SH這個大城市，用老婆的話說，就為了大家犧牲下我們這個小家又如何呢！
這個假期反正也不用上班，我就把鬧鍾給關掉了，這樣可以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情啊！但是今天，我還是像去年的這天一樣早早的就醒了，盡管沒有聽到很多的小孩子的聲音，也沒有什麼鞭炮的聲音，這是鼠年的最後一天了，怎麼能不著急呢？在老家，今天都是會趕最後一個集市，就是趕年集，不過一般隻有半個集，也就是隻有半上午的時間來買東西，因為大部分賣東西的人都會提前回家的。今天來趕集的都是再備下忘記的年貨，否則也就不來了。我在暖和的被窩裏，想起床又不想起來，於是我順手拿起老婆給的買的靠枕，挨著床頭坐起來，可是心情莫名的沉重，又莫名的傷感，是種想家的感覺，又是一種孤獨的惆悵，總之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到底我這是怎麼了呢，看著窗外一縷縷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照在那盆綠蘿的最頂上的幾片葉子上，很是刺眼。看著看著，我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慢慢地掉入遙遠的夢河裏。
初一沒有晚自習，周五我就早早的放學回家了，看到奶奶在門口坐著唉聲歎氣，我便不自覺的走過去。奶奶看到我過來，長歎了一口氣說：“昨天晚上下雨，房子又漏了，比以前還厲害了，床上拿了3個盆接水都來不及，鍋屋（方言，就是廚房）的柴火也淋濕了，這可怎麼辦啊？”我也很吃驚，不是剛整修過嗎，也可能房子太老了，是很早用草木土砌的那種房子，比我年紀都要大，聽爸爸講算下來應該有40多年了，記得我上一年級時，還常常看到爺爺在邊溫邊喝著小酒，不過現在初中了，10年了，好想爺爺，對他給我喝的維維豆奶還很是感激，感覺是全天下喝的最好的豆奶了。我也沒有辦法給奶奶明確的答複，隻說要我問下爸爸看有沒有空，明天周末，我與弟弟都可以來搭下手的。回到家，我看到爸爸用高粱織薄（一種放在屋頂來撐起瓦片的東西），我就明白了，爸爸看到我，說明天我們把你奶奶的房子修整下，等你伯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從他的話裏，明顯有很多對伯父的不滿，當然我也知道，這些年，每次都是爸爸修，過年了伯父隻會說有空了再修，從來沒有實際去做過。
“你是的最愛的女人……”手機響了，原來剛才在做夢，是我老婆打的手機叫醒了我，這幾天她都會一天打我電話至少3次，隻是為了不讓我孤單。通了電話，我與我老婆說了我的夢，她聽著也有絲絲的難過與傷感，我說完，她說了經常說的一句話：“你做了夢什麼都記得，我就記不住。”也不知道多了好大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奶奶實際上在2020年3月19日就已去世了，那時疫情還是很嚴重，每個地方的本土病例還很多，我的蘇康碼還是黃色，也就是說我是進不了江蘇的，或者說到時會進不了SH的。我老婆給我說，你還是要考慮好了，不過我還是支持你回去的，盡管我對你很擔心。我知道老婆的意思，可是我還是要為我這個小家著想的，現在房貸什麼的，有一個月沒有工資可能就是比較困難了，並且我們還想早點還了房貸，畢竟現在每個月要還8千多，壓力山大啊。最後，我還是不自覺的買了早上的高鐵，剛好弟弟也回來，開車在徐州接我，這樣我就冒著可能回不來的風險回來了，現在想想還有什麼事情比老人去世更重要的呢。
2019年，我老婆的奶奶去世，那天下午，我還在調試一個A項目，因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已攻關了一個多月了，每天早7:30就到了，晚上不到9點從來沒有回去過，另外一個軟件的同事，工作的更晚，晚上10點都還在搞。當時我清楚的記得接到老婆電話時，以為又是小孩子的事情，一聽說是奶奶不行了，已抬到外麵了，就頓時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來。老婆說你也不用急著回來，可能也沒事的。我當然不想回來，更希望奶奶可以挺過去，我可不想我回去了是見的最後一麵，可又一想如果最後一麵都見不到豈不是一生的遺憾嗎？最後我還是不自覺的買了汽車票，盡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上最後一麵，當然最好隻是看下沒事，然後我就繼續來上班了。一路上回想著，老婆的奶奶對我比我親奶奶還要好，有什麼好吃的都會給我們，別人給給她買的什麼牛奶、八寶粥等，都舍不得吃，盡管都已七八十歲，仍然還上地幹活，種些菜，花生，油菜籽什麼的，種的很多，常常會給自己的女兒帶出去吃，自己卻很少吃，衣服也是幾乎沒有穿過新的，都是女兒們給買的,沒有見到她前我覺得我姥姥是最節儉的，現在我才知道她更節儉，對自己很苛刻，對別人卻是很大方，前兩天媽媽還說前幾年她送的一口袋花生沒吃完，又種到地裏長出的花生想寄給我些吃呢。就在我剛做上大巴時,又接到了老婆的電話，聲音有些沙啞低沉，一個一個字的擠出來：“老公，你回來吧，奶奶走了”。我當時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下來了，怎麼奶奶也沒有讓我見上最後一麵啊！記得上次我出去來SH上班，走時我到你的床邊，趴在你耳朵邊上說，奶奶，我出去了，不過你那時已不太能發出清楚的聲音，隻是用一雙眼睛看著我，用無力的手示意了下，當時我是理解成讓我路上當心，現在想想，極大可能應該是：“桃子啊，我下次可能你就見不到我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們家小苓子，她是一個好女孩，隻是有時會耍點小性子，拜托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啊!你是一個好孩子，從那麼遠到這邊來……”,原來奶奶最放心不下的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孫女啊！這麼好的奶奶就這樣悄悄的走了，一生沒有享什麼福，發現病重後已不怎麼能吃東西，就算吃了也會時不時的難受，甚至會吐，醫生建議保守治療，就這樣我們瞞著奶奶一直到她去世，不過我覺得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隻是不想拆穿我們大家而已，因為她知道說了會讓我們更傷心，更不知道如何麵對她了。我剛認識時就聽老婆講，她是奶奶從剛出生拉扯到上小學的，那時她爸爸媽媽都是在SH做生意，壓根顧不上她。我也能看的出來，老婆與奶奶的感情比與父母還要深，自從我來到加入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九年來，從來沒有見過老婆與奶奶發生過任何爭執。在奶奶去火化那天，除了一輛出殯的車外，老婆還開了我們家的車，一路上她一句話沒有說，我好擔心她想不開，盡管我沒有看到她哭，我想肯定是傷心的太厲害已沒有力氣哭了吧。到了火葬廠，老婆停好車就拉著的我的手向殯車奔去，這是最後一眼看到奶奶了，跑到那裏做最後的告別，當奶奶讓工作人員推進去時，老婆把我的手握的更緊了，嗚嗚的靠在我的胳膊上大聲哭起來，而我也禁不住哭了，奶奶，放心，我會一生一世照顧好你的孫女的，我可能給不了她最好的生活，但是我會把我最好的都給她，你就放心的走吧。
而又在我上大學時，那時我應該才是大二，下午上完課回來，剛到宿舍同學告訴我說，我爸爸打電話找我，讓我回個電話。當時還是公用的IP電話，我當時就慌了，一定家裏出什麼事情了，否則不會給我找電話，平常從來沒有接到過家裏的電話的。我立馬回撥了回去，爸爸接的，隱隱的聽著媽媽在邊上呻吟，“你姥姥去世了”爸爸聲音顫抖著說，“在你大姨家讓大卡車給撞的，沒有搶救過來”。我當時就懵了，不知道說什麼，腦海中隻有過年過節時姥姥給我們車上塞東西的情景：老程（出嫁的女兒，都會在婆家的姓前加個才“老“字來稱呼），這些香蕉你帶走，月餅帶上，這裏沒有人吃的。我知道，姥姥是擔心我們兄妹多，沒有吃的，每年我們兄妹三個，吃的不說，穿的因為媽媽手不巧，不會做衣服，年年都是姥姥給我們做，我清楚記得高中姥姥還給我做內褲，盡管沒有買的好，還有給我們兄妹做鞋子，棉襖，哎，我的姥姥真的沒有享一天福，我還想再等兩年，我畢業了，就能好好孝順你老人家了。“濤濤，你回來吧！”媽媽哭著說，爸爸又立馬接過來說“濤子，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你媽媽就是太難過了，你大姨的飛飛也不回來的。”我怎麼能不回來呢，雖然在我們那邊，外孫是外人，都沒有跪棚（也就是守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