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四(4)
“哼!”她的臉色逐漸緩和下來。“這套東西你是才從哪兒學來的?”
“還用學?上回借財院的場子踢告別賽,咱們學生會還給人家總務科長送了兩箱飲料呢!現在社會就興這個。”
回到北京自然要找徐光,他已經上一年多大專了。
“聽說你老人家快成工人階級了?”幾年來,徐光的個子一點沒長高。
“技術員!幹部編製。”我當然不服氣。“咱不賣苦力,就是賣苦力咱也身大力不虧。”
“去去去。”徐光就不愛聽這類話題。“什麼單位?到底幹嗎的?”
“施工,鐵路工程。我**也不知道具體幹什麼。”
“那好哇!東南西北全讓你玩兒遍了。”徐光很不屑。他沒出過遠門,在他眼裏,外地除了幾處書上公認的人間仙境,就都是窮鄉僻壤,耗子不拉屎的地方。北京土著那種特有的優越感在他身上表現十足,徐光這小子甚至打心眼裏認為外地人都是吃棒子麵長大的饑民。
“聽說,下個月就得去四川施工。好地方!”我想起出差就興奮難耐。“走。”我拉起他,咱有義務讓他開開眼,告訴這小子外地比北京強多了。
“幹嘛去?”
“喝兩口,就手見見你家嫂子。”我拽起他往外拖。“你們啥時候分配?”在路上,我問徐光。
“有政策啦,以後我們學校隻有百分之三十的人管分配。”
“什麼意思?”
“叫**的雙軌製,就是人多分不出去唄。”
“剩下的呢?”我死活沒想到徐光大專畢業後會為找工作發愁。
“物競天擇,自己找地方唄。”徐光咂咂嘴。“現在有本事就上清華、北大,要不就老老實實地跟你似的考個中專了事。就**我們這幫夾在中間的大專是傻╳。”
“少操點心,你小子將來不會混得太差的,沒準我還得求你呢。”我抬手拍拍他。
果然,上班的第二個月我就和玉玲一塊兒給分配到川北工地。路過秦嶺時,窗外黑漆漆的,隻能聽到“轟隆轟隆”列車穿越山洞的聲音。哥們兒白熬一夜,狗屁也沒看見。
川北工程開工一年多了,工地的人也換了兩如兒。基地就在小縣城東邊幾百米的地方。
初來乍到,下了長途車,大吸了幾口氣,山區的空氣真新鮮,我想喊兩嗓子。來接站的徐姐就跟見著親人似的把我們接到基地。房間和床早給我們準備好了。和我住一個房間的是一位吊車司機,徐姐說他明天才回來。
“聽說你們倆是剛畢業的?”徐姐挺胖,嗓門也大。
“剛分來的,您還得多照顧照顧。”我忙著自我介紹。
“你們多深的文化!垢年大姐還得指望你們照顧呢。嘿?”徐姐偷**了我一下。“你們倆是一對兒吧?”
“瞧您說的。您來工地多久了?”我趕緊轉移話題。北京大姐念起兩口子的經來,準沒完。
“都四個月啦!咱沒能耐,兒子上高中,出外地施工不是能多掙點補助嗎?”
“工地上的活兒累不累?”
“不累,現在北京人都學奸了。苦活兒累活兒全是外地人幹,哪象我們年輕的時候。你們都是知識分子還能讓你們幹苦活兒?”徐姐整個一無線電,一句話能招出一堆。“那你們先休息,隊長他們明天才回來呐。”徐姐終於要打住了。“對了,可別亂跑,這兒的人說話都‘嫋嫋’的,亂跑再丟嘍?”
吃過晚飯,我便拉著玉玲去逛街了。北京來的同誌會丟嘍?
小縣城很近,抄近路,穿過一條泥濘的小路就到了。這一帶的植被太茂盛,小路三天沒人走就會找不到,即使如此腿下還是象跟著幾條小狗似的,“撥楞撥楞”直絆腳。傍晚的天空色彩明豔,落日象熟透了的小橘子,而遠山則幻成漆黑的陰影。暗紅色的天宇下,小縣城影影綽綽,星星點點的燈火指引著街道的走向,陰冷的風從山裏吹過來。玉玲不自覺地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