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 五(2)(1 / 1)

一不留神五(2)

“知道武則天嗎?”我問。

“女皇上啊?”

“史書上說,武則天從天下選妃,最後找著一個男的,‘大如剝兔’。秦始皇**好象也碰上過,我這算個屁!”

“剝兔?”周胖子沒明白。

“包了皮的兔子。”

“那——那**還是人嗎?”周胖子張大了嘴,半天沒合上。

“白紙黑字。”

川北、陝南的山區是中國最貧窮的幾個地區之一。這一帶山高林密,地荒人蠻,本是道士們采藥煉丹的地方。根本沒什麼象樣的礦產,土地更是稀少而貧瘠。川北的貧困閉塞是大部分城裏人無法想象的。可偏偏山區的人口密度又出奇的大,俗話說“省燈費炕席”。貧窮封閉讓人們無事可做,隻能關起門來生孩子。雖然實行了計劃生育,但天高路遠,一家子四、五個娃娃的現象非常普遍。孩子生出來卻養不起,於是就賣。我聽說前些年這一帶幾百斤糧票就能換個大姑娘,而且姑娘和家裏人保證歡天喜地。我一直在懷疑,電影裏解放前賣兒賣女的悲悲切切是不是一種政治宣傳。現在改革開放,情況好了些,可一斤豬肉仍隻有一塊多錢(當時北京的豬肉價已經到了八塊一斤),基本上袒到賣姑娘的事了,因為姑娘剛長成型就自己跑了。在去工地的路上,經常能看到,半山腰上兩、三個農民收拾一塊巴掌大的地。我一直想不出那田是怎麼開出來的。山上的羊腸小路頂多三十公分寬,我們走著都費勁,可當地人擔著兩個大竹簍橘子,照走不誤。兩簍橘子不輕,我試過,少說也得一百五、六十斤。也難怪四川人個子矮。這幾個月,我也發現四川人決不象看起來那麼老實。剛來小縣城的時候,我和玉玲就目睹了露天舞場的瘋狂景象,其實那躁動的熱情無處不在,也無時無刻不體現四川人的行為中,他們向往外部世界的衝動是那麼炙熱,這種狂熱也許來源於人的本能,正因為內心深處的渴求讓他們一代代前赴後繼地向大山之外湧去。很多人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川幫在全國各地落地生根,隨處可見。北京、上海、成都,乃至新疆、西藏、海外諸國。同時,他們為了走出去,也用盡了所有能用的和不能用的手段,而這一切又不知彙成了多少淚水和辛酸。其實他們的目的不過是掙脫這貧瘠的大山,暗紅的土地以及小縣城街道上成堆的垃圾,肆意的泥水。

人在貧困交集的時候,什麼道德觀念,倫理綱常,統統都是狗屎。我不禁設想,要是自己也生在邊窮地區,我方路又會怎麼樣呢?幸虧這種假設不存在。生在什麼地方,投哪兒的胎,是命運為人做的第一次選擇。貧苦的水晶球可以透視人們的內心,傳統、道德、良知都被剝得體無完膚。可如果說貧困使山裏人精神淪喪的話,我們這些在城裏長大的人,道德可能四、五歲時就淪喪光了。

不久,在廣元就我碰上個小縣城跑出去的姑娘。

隊長肯定能飛黃騰達,他很有能力,說話還特靠譜兒。兩個多月來,我已經去廣元出過好幾次公差了。小縣城太窮,除了吃喝還算豐富外,就基本買不到什麼東西。如此一來我倒占了不少便宜,公費旅遊還掙了不少差旅費。曾幾次邀玉玲一塊兒去,玉玲當然明白我的心思,可她舍不得牌桌上的外快。

那回我又去廣元買汽車配跡汽配店的老板認識我了,事情辦得很順利,中午就完事了。回小縣城的長途車四點多才開,吃完午飯,我便把配件存到汽車站,自己跑到市裏瞎溜達。轉悠半天,無意中發現江邊是個好去處。嘉陵江在廣元根本沒有下遊的寬闊與浩淼,它從市區邊上悄悄流過,江水清澈,水流緩緩。岸邊的建築很少,大多依坡而建,錯落有致,遠眺,景致倒也優美。我信步走著,已經入秋了。雖然四川的秋天依然很熱,比前兩個月可強多了。今天,雲很高,江風習習,涼爽怡人。我走得身上懶洋洋的,挺舒罰忽然我發現前方江岸斜坡上的茶坊多了起來,大大小小幾十家,紅頂木門樣子蠻古樸的。江邊馬路上幾乎就沒什麼行人,這麼多茶坊似乎開的不是地方。不如去喝杯茶,瞧瞧江景也不錯。想著,我就隨便撿了一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