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汽車站,我把軸承寄存在車站附近平時相熟的小雜貨鋪,告訴老板十點多鍾來取。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劉萍正在西門飯店等我。
西門飯店的菜做得非常地道,正宗川味,紅辣麻香。可大師傅手藝再好,無奈小縣城消費有限,每天也來不了幾桌。我們一個月隻來幾回,老板就快給我們立牌位了。剛到飯店門口,老板就跟見了親人似的呲著牙迎出來。劉萍正在靠窗的一張小桌旁悠閑的喝茶呢。
“來一杯龜蛇酒。”我向老板揮揮手,這種酒我快喝上癮了。
劉萍笑咪咪地看著我搖頭。
“你笑什麼?”
“歲數小,不宜喝這種補酒。”
“為什麼?”我很疑惑。
劉萍笑而不答,兩根玉指夾著一張餐巾紙,輕輕擦著唇上的口紅。
“你吧,老說別人年輕,可你又能比我大幾天?”我嘟著嘴,極富挑戰地望著她。劉萍說話飄忽,舉止神秘。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劉萍到底是幹什麼的,不套出點兒東西來不行。
“問女人的年齡是最沒風度的行為。”劉萍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頭。“告訴你也沒什麼。我都二十八了,比你大不少吧?”
“不可能!”我仰起脖子,俯視著她。“還以為你跟我妹妹差不多呢?”
“去你的吧!”劉萍端起酒杯,淺淺嚐了一口。“你這人油嘴滑舌,早晚得遭報應。”
“我說的是真話。”
這時服務員端上一盤水煮魚,香氣逼人,表麵一層厚厚的紅油還“咕嘟咕嘟”冒著泡呢,辣味兒熏得人眼睛疼。
“好!的確不錯。”劉萍嚐了一口。“火候正好,豆豉剛進味兒。”
“你懂做菜?”
“成都人沒有不會做菜的。”
“才貌雙全,德藝兩絕。”我已經恢複常態,嘴比平常還好使,拜年的話上了弦似的一勁往外噴-----
我們從飯店出來時,已經十點多了。小縣城沒路燈,夜色很深。
“我送你回去。”我們似乎已經認識了許久,我自然而然地挽住她。
“想當護花使者?”
“不,是護仙使者。你就是花也是花仙。”我真是這麼想的。此時我也開始相信,劉萍是差不多得二十八了,二十一、二歲的人沒這麼成熟。
十點以後,小縣城的大街跟解放前電影裏白區的街道差不多,清冷得有點詭秘。我們們默默地走了許久,誰也不想打破這份安寧。月光下的人影又細又長,夜風吹來,劉萍的幾縷細發在我眼前飄著。飄著,變幻出無數優美而神秘的弧度。我逐漸沉浸在這份安靜裏,真希望就這麼挽著手永遠走下去。走下去,沒有盡頭,沒有終點,沒有思緒,沒有躁動。有的隻是這靜靜的一刻,溫馨直至永恒。星光燦爛,皓月如帆。我的心境也如這邊城夜色般的清明、剔透。也許天空永遠是清淨的,不清淨的是人,也許我本來也是清淨的,不清淨的是命運吧。
“方路!”劉萍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叫我。
我剛扭過臉,就覺得劉萍飛快地在我頰上吻了一下。
就如一顆火種落入幹柴,一枚流星墜入大海。有股熱流在我的四肢百骸充溢著,奔騰著。它爆發、咆哮、沸騰,裹著無數塵埃和灼熱的蒸氣騰空而起,衝向自己從未觸摸過的白雲,從未吸允過的太陽。我一把將劉萍抱離地麵,滾燙而奇癢的雙唇於慌亂中吻下去,吻下去,似乎從此浸入水中,耳邊翁翁作響的是急流的脈搏。吻著,我的身體似乎被分割成無數的小塊兒,在空中飛舞著,每一塊兒的感覺都那麼清晰而各不相同;吻著,月光下那碩長而擁在一處的身影如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