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楚了。”林宗平答道。

武生祥點點頭又喝口茶,“今天起你就是我武生祥的徒弟,不必再跟著阿六叔看衣櫃箱子,以後就跟師兄弟們一起睡,你將鋪蓋搬過來,去吧。”

“阿平,”陸秉南又喊住林宗平叮囑道,“你師傅在武生行當已經浸淫多年,你可要好好跟他學戲,認認真真做人,曉得嗎?”

“知道。”林宗平應諾一聲,分別向陸秉南和胡邦祥深深鞠了個躬,轉身退出艙門。

林宗平的學藝生涯正式開始了,師傅卻並沒有教他紮馬習武,一上來就讓他練“鞠魚”,也叫俯臥撐。

“全身俯臥貼地,兩腳尖點地,雙臂支撐身體鞠起,上下起伏,每天早午晚三次,初練每次五十下,半月後每次一百下,不許停頓歇息,懂嗎?”武生祥給他示範兩次,撐起身來說道。

師傅的動作極其規範,不過林宗平懷疑他能否不間歇連做一百下,但他不敢問,隻得依從師傅的吩咐而行。

幾天下來,林宗平累得苦不堪言,手臂及胸脯的肌肉又酸又疼,做著做著,動作就變得緩慢,也不標準規範,腰塌下來,胸脯貼近地麵還有一段距離就往上撐起,這是偷工減料的做法。

啪,一藤鞭抽打在他的後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師傅手裏多了一根藤條。

“誰教你偷懶耍滑的?!”武生祥一聲叱喝。

林宗平急忙將動作變得標準,一會兒他的額頭暴起青筋,臉憋得漲紅,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往外湧著汗氣,仿佛背上馱上千斤重擔一般。

“師傅,我實在….堅持不下去啦。”林宗平咬著牙說道。

“好吧,那你就歇一歇,不過一會兒還得加練五十下。”

林宗平一聽頓時泄了氣,兩手一軟身體貼在地上,就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癩皮狗一樣,吭哧吭哧喘著粗氣….

過了半個月,正當林宗平的“鞠魚”功夫稍有長進時,師傅又出新招數。他將半截點燃的香頭插在林宗平胸口下的泥地上。

“做完一百下定住身體,香頭沒燃盡不許歇息!”師傅說道。

“屌那媽,這樣陰毒的招數是哪個冚家鏟想出來的。”林宗平心裏狠狠地罵道。

好不容易挨到那半截香頭燃盡。“好啦,你可以歇息啦。”師傅終於開聲道。

林宗平赤裸的身體一下像倒塌的梁柱般壓在地上,他的軀體已然麻木,光禿禿的炙熱的香頭杆戳在他胸口的皮膚上,他竟毫無感覺。

“你去床上躺一躺,明天上午跟師傅開聲。”

如同獲得赦命一般,林宗平爬起身來,這時候他竟發現自己趴著的地上已經由汗水洇濕成了一個人形印跡….

所謂開聲,即吊嗓子。這個由武生祥委托別的師傅教他。

武生祥給林宗平選擇的開聲師傅是藝名大口根的何友根,何友根唱的是小生行當,由於年紀的原因,聲氣不足,在戲班失去了正印位置,淪為替補二幫。他對年輕藝人看不慣,總愛挑後輩們的毛病瑕疵。當日在收留林宗平入戲班的問題上,他也是持反對態度。

何友根沒有單獨教授林宗平一人開聲,而是讓他與一眾每天練聲的後生們站在一起,迎著旭日吹著晨風,雙腳開立如肩寬,手撫在腹部氣沉丹田,咿咿呀呀地練習發音咬字。

大口根告訴林宗平說,隻有通過持續不斷發音,才能練好唇音、齒音、喉音、還可以練出胸腹以至丹田之氣雲雲。

林宗平由於自幼看戲的緣故,對念唱功夫並不陌生,偶爾還能摹仿幾句家喻戶曉的台詞唱腔,可時間一長他那一口濃重的鄉音就令他洋相出盡。旁邊的同伴聽到他土音雜陳顯得怪腔怪調的念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何友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出隊列拽到一邊。

“屌那媽真是一粒老鼠屎整壞一鍋粥!”何友根咧開寬厚的下巴上的大嘴罵道,“以後你就站在旁邊,聽到那邊念一句你就跟著念一句,明白嗎?”

“明白。”林宗平紅著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