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哭聲漸漸平息,芭比娃娃卻還在叫。我看著它,然後一步步往前走。姐姐在背後喊我回來,我沒理她。芭比娃娃立起來比我還高。它張牙舞爪,樣子凶惡。它的腿在我眼前像風一樣拂過,不過我並不感到害怕,我眼都沒眨一下,甚至還對它微笑。它可能是憤怒了,叫得更凶。那腥臭的唾沫飛濺我一臉。我擦了一把,然後一口唾沫吐到它臉上,然後離開。
悶熱的夏天,我在古柏樹下磨刀,汗流浹背。我抬頭看見太陽穿越古柏樹,灑下一片片銀光閃閃的陽光。我想,要是來一陣風多好呀。這時,我看見那個男人滿麵通紅,搖搖晃晃地往家裏走。我想他可能又輸錢了,他總這樣,輸了錢就賴著贏家買酒喝。我冷冷地看著他,可是他似乎並沒發現我。他是從來不正視我的存在的!我拿著未磨好的刀在古柏樹上狠狠地砍了一刀。我虎口發麻,而樹上隻留下一條淡淡的刀痕。我還得加緊時間磨刀。
那個男人的吼聲從家裏傳出來。我知道又出事了,然後跑回家。我看見他一巴掌打在母親臉上。他說,錢呢?母親說兩個孩子還要上學呢。然後又是啪的一聲……
那些事情是不堪回首的。在此後的十幾年裏,我一直想把它忘掉。我原以為六歲的傷痛六歲的陰影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變成一紙空白。然而那些留在心底的傷疤,你若不去想它,它也靜止了,不動了,卻並沒有消失。
後來母親在床上躺了整個夏天。母親說不要怪他,若不是他,我們可能連飯都吃不飽。我不想聽,我扭頭就走,到古柏樹下瘋狂地磨刀。
我家門前有一塊空地,母親在上麵種了一些菜,春天種上茄子秋天又換上蘿卜,這樣周而複始。地邊種了棵葡萄樹,它與旁邊一棵槐樹糾纏不清。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候,母親挑著水從那裏經過,那個老人滿嘴空洞地說:該除草了,不能讓那些雜草再長了!她斜著眼睛陰鬱地看著母親,那張皺巴巴的臉也開始拉得很長很長。
母親很客氣地說,婆婆說的是。
別聽她的,我就沒看見有什麼草!我用眼神冷冷地向那個老人翻著白眼。
不得了了,你看看,真的要除草了。那老人拔起細小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小芽說,都這麼大了,再不除就會成為禍害的!
我們在一起吃飯時,母親總是很利落地就把僅有的幾片肉夾到弟弟的碗裏。我從不吃肉,即使有。我知道在這個家庭裏我是什麼角色。而姐姐卻總直勾勾地盯著弟弟碗裏的肉咽口水。我便用眼睛瞪她。很多時候,我都是吃幾口便去古柏樹下磨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