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螞蟻的男孩(2)(1 / 1)

我一個人到樹蔭底下躺著,陽光從搖曳的樹葉間鑽出來,泛著破碎的光芒。小鳥在山林裏唱著不知名的歌。我就這樣靜靜地躺著。有時我低著頭看地上成群結隊的螞蟻,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蟲。有些會飛的蟲子像戰鬥機一樣,落在我身上。我就細細地看它們。它們用細長的腿,在我身上蠕動著。我不知道它們在做什麼,可是我很癢。我就咯咯地笑。我一笑它們就飛走了。

有時候我也會想想娟子。我不放羊的時候,總呆在門前古柏樹的陰影裏。娟子的家就在我隔壁,她總在她家門檻上,不知道玩些什麼。娟子看見我就一搖一擺地走過來,那小妮子走起路來像隻笨笨的鵝,其實更像一隻企鵝,可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叫企鵝的鵝。不過娟子一來我就很高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娟子滿口的蟲牙和像喇叭花一樣的裙子,我就很高興。那小妮子。

可是,娟子媽總會扯著嗓子喊娟子回去。娟子媽的嗓門是我所見過的最大的。有段時間,我歪著頭看著娟子媽細長而白淨的脖子,我就想那麼個脖子怎麼有那麼大的嗓門,真的很怪。

這樣的生活我很喜歡,可是在我六歲時,母親把我送進了學校。我對學校有種莫名的恐懼,那麼多的人,擠在一個屋子裏,那麼多的人,我幾乎一刻也得不到安寧。他們哭啊叫啊,毫無章法,像一群聒噪的麻雀,嘰嘰喳喳。

可是母親叫我上,我就不好說什麼了。還有娟子,那小妮子也上學,我就更不好說什麼了。母親把我的羊賣了交學費,母親說上學了要好好讀書不用再放羊了。

我們學校是個祠堂,本來是用來祭祀的,文化大革命時用來批鬥,後來又當做學校。祠堂房子比普通住房高很多,中間有個院子,總體看來像個四合院,通向中間的院子又有四條回廊,四條回廊像四胞胎一樣。這樣一來,我的學校就像迷宮,至少對我來說。我每次上完廁所回來就找不到教室了。於是我一間一間地找,等我找到了早就遲到了。那個年輕也有些漂亮的女老師,總會問我為什麼遲到?我說我上廁所了。她說課間有十幾分鍾還不夠你上廁所嗎?那些毛頭孩子就開始笑起來。我討厭別人跟我講話的時候在末尾用個問號,我更討厭別人笑我。於是我就不說話,我歪著腦袋看著我的女老師。我覺得不仔細看她是很漂亮的,這樣一看就不行了,她臉上有雀斑,一點一點的,像墨水灑落在她臉上。她好像看出我的心思,便很生氣,接著就罰我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