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個?”他看著我的目光閃爍,似乎有些無法相信。畢竟一直以來他才是那個無止境付出的人,自然不知道我受著他的這份不求回報的憐惜時,心中有多忐忑。
我輕歎一聲,側頭問他:“你當真想好,要出兵北齊麼?”
“那是自然,我即是答應過你,雖然現下還不能做到,但一定會盡快實現的!”他眼神中透著堅定。
我隨手拿起他手心的一顆蓮子,剝了放進嘴裏,喃喃說道:“我擔心的不是你會食言……”
話音未落,小船猛地搖晃了一下,塘裏的水一下子漫進船裏,澆濕了我的鞋。
“沒事吧?今日這小船,晃得厲害呢!”皇上關切問道。
我搖搖頭,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隱隱的不安,我雖沒坐過船,但這小船上隻有三個人,似乎吃水過深了吧?
我故意看向皇上,用餘光瞥了一眼撐船的艄公。他眼神飄忽,一手握著撐船的竹竿,另一隻手卻背在身後。
我心驚,雖然被拉下皇座的先帝是個驕奢淫逸的昏君,如今新帝繼位算是人人歡喜,但先帝仍是有一些親眷,淳王府曾經的那些門生,也是仗勢欺人許多年,如今改朝換代,他們會生出歹意來也未可知。
我緊緊捏了捏身旁人的胳膊,方才起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人,也不知是否也察覺的不對勁。
“船家,回去吧!”他反手握緊我的手腕,抬眼說道。
“好……好嘞!”艄公結結巴巴地回答,慢悠悠地撐船,卻好像並不是向著岸邊的方向,這荷花塘裏,恐怕還藏了不少人。
我不由地捏緊拳頭,出來時著急,連鳳歌都沒有帶在身邊,若是真遇了埋伏,在這荷塘中央,恐怕也隻能用輕功逃了。
藕花深處,小船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皇上牽著我站起身,一腳先將那撐船的艄公踹進了水裏,然後拉著我踮腳跳起。大概是同一瞬間,小船翻了過來,船下一路跟著的人從水中鑽出,蓮葉之間也緩緩伸出幾隻箭弩,正瞄準還懸在半空中的我們。
“放箭!”
隨著一聲令下,反著光的鋒利箭尖漸次向我們射過來,皇上一手攬在我的腰間,另一隻手拔出身側寶劍,旋轉著將所有射來的短箭擋下,然後帶著我安然地落在已經反轉過去的小船船底上。素來知他武功高強,卻沒想到這樣密集的弓箭都能被他輕易擋下。
“何人?”他問道。
“哈哈哈!素聞賢侄好身手,果真是裝了這麼些年的病秧子麼?”一艘船從茂密的蓮葉間緩緩駛出,站在上麵的人,已是年過半百的年紀。
“皇叔,許久不見,別來無恙!”皇上表麵無動於衷,可放在我腰間的手卻似乎又多用了幾分力氣。
來人被他喚作皇叔,難道是淳王親自來了?一直聽說先皇登基後,作為太上皇的淳王就淡出了朝堂,隱居山林了。可就是這位早已了無蹤影,不知生死的人,卻在此時出現了。
今日我和皇上本沒有計劃出宮,更沒有計劃來此遊玩,可周圍緩緩駛出的十數條小船,分明說明了這是一場有計劃的行動,看來這位皇叔此次,怕是勢在必得了。
“喻黎賢侄,好生謹慎,本王等這一天,已是等了數月了!可把你盼出了皇宮!”淳王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摸了摸已經泛白的胡須,白發人送黑發人,怪不得他會為著這一日,像一隻餓虎伺機而待這麼長時間。
淳王說得不錯,皇上自登基一來,從未離開過皇宮,今日卻因了我,讓他鑽了這樣的空子。
“皇叔,聽聞皇叔這些年在外遊山玩水,倒不知皇叔在這小荷塘中煞費苦心地等著朕,是侄兒失禮了,讓皇叔等了這麼許久!”
“賢侄你也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你當是很清楚我此來為何!”
“朕知道!不過皇叔早該來的,若是皇叔早早輔佐皇兄,我南齊也不至如此!”
“哼!國家興亡,自是應順天命,我兒有什麼錯?”淳王原本笑著,眼神卻突然狠戾起來。
“那麼皇位誰坐,亦是順應天命,皇叔此時又為何不信命?”
“信口雌黃!”淳王怒斥道:“今日.你已插翅難飛,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是如何順應這天命,成為我們南齊最命短的皇上?”
皇上鬆開我,將自己的劍塞在我手裏,轉身直直看著我,似乎周圍的人並不存在:“歌兒,不必擔心,護好自己!”
我仰頭發著愣,此時所有初夏的陽光都被他擋在身後,我站在他的陰影裏,看著他緩緩轉身,飛身跳上了離得最近的那條船。
以他的身手,以一當十自是不在話下的,隻是這漫漫荷塘,究竟還藏著淳王多少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