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百八十六年,當午之時,日光正是刺眼灼人。沒有一絲的雲彩去遮擋著著熾熱似火的威力。荒原中沒有太多的植株,大多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叢,淺淡的綠色仍然是在宣告著它們旺盛的生命力。
它們至少是還能撐得住,但是有人卻不盡然這樣了。稀稀拉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一道佝僂的身影,顯得十分痛苦地一般撥開了阻擋自己前進的灌木叢。
這人倒也是好生奇怪,明明是有彎曲的雜道,但是不願意去走,卻偏偏是固執地追求著自己的直線。正午十分的光芒毫無保留地覆蓋在他的身上,奇怪的是,卻並沒有帶來足以讓人感到生氣的意味。
來人恰好是一名青紅巾方士,濃密的白色須發從他的臉龐兩側將其麵目很好地遮蓋住了,隻是這個時候,更為醒目的卻是其身上的血跡,正是這無處可尋傷口源頭的血流,將其原本的衣服顏色染成了近乎於黑褐的枯敗。
似乎他的全身,都是沐浴在血流中一般。老者的步子極為緩慢,跌跌撞撞的樣子已經撐不了多少的時間了。顫顫巍巍的他將雙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那是一頂平淡無奇的帽子,似乎是有一道淡淡的痕跡勾勒於其上,然而下一刻。
老者已然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枯坐在了地表之上,幾許之間,身下的土壤,已經是被不斷湧出的血跡所侵染,他的雙手,一雙滿是傷痕的焦炭一般的形狀。很快地從自己的身邊勾勒出一番若隱若現的圖案來。象征著生機留存的最後幾道熱氣淡淡地從老者的口中呼出。
正值隆冬之日,仿佛是老者在做出最後的掙紮一般,此刻萬籟俱寂,連陽光在此似乎也是失去了溫度一樣。以方士枯坐著的身體為中心,慢慢地,一道無法被言語所形容的界域緩緩地向四麵八方散發而去。
天空在此時變得不是那麼地透亮了。
“應該差不了多少了吧!仁正兄?”,身後不遠之處,數道疾迅的身影出現在了荒蕪的平原之上。砂石之物,被其急行之景,攪得天昏地暗。為首赫然是兩名身材中等的蒙麵人,方才那句問話,也正是從左首之處,那位前衝身形稍微靠後的男子口中問出。這人身上,倒是沒有任何的特點,無情無重,仿佛是一道隨時可以犧牲的落葉一般!
那名被其稱作為仁正兄的家夥,是頂在整隻暗影隊伍之前的一人。重重煞氣從其身體之上滲出,隔著老遠,都能從其身上察覺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氣息,於心頭之處盤桓著。甚是驚心。“到了!”,良久,仁正兄才從自己的口中硬生生地蹦出這兩個字。那咬牙瞪眼之切,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擾動著他的命脈一般。
左首無名之輩,倒也沒有對於對方許久反應過來的回答有些懊惱之氣。黑色麵具之下所隱藏出來的瞳孔,終究是露出了點點寒芒。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麵前的小道之上。不知是何人在一片荒原之上,踩出了一條和周圍環境涇渭分明的道路出來。
它就是一條路,就是一條十分清楚顯示在眾人視角之中的小道。但是,總歸是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出現在左首男子的心頭。他隨心地揚了揚手,整支隊伍在刹那之間,從猛衝之勢轉變成為了靜止的狀態。就像是蜈蚣的腿腳一般,百足動靜,絲毫不擾。唯獨是那仁正兄沒有聽到這個意思,意氣用事地衝向前去~
左首男子歎了一歎,終究是沒有再說出什麼去挽留著,與此同時,另外一種竊喜之意從其心間流露而出。“小心行事,遇策道門者殺無赦。”,眼中的寒芒倒是愈發沉重起來,很好地掩蓋住了其內心的迫切之意。單手微動,整隻隊伍似乎是重新活了過來。從之前的點地踏行,轉為了現在的觸地行走。這慎重之意,到底是加固了不少。
被稱為仁正的男子,已經是踏足到了這片土地之中。起初,他的眼光是虛無縹緲的,但是很快,眼神便是有了鎖定。心中那抹初來時的驚慌,已然是輕鬆拋下。百步開外,一名方巾老者赫然是枯坐在地上,一道道稀稀拉拉的血跡赫然是組成了一道碩大的箭頭,由地麵的近處指向了遠處的目標。“老家夥,這可不要怪你爺爺我啊!”,“到了黃泉,也不要向你也爺爺我哭訴呦!”。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從仁正的口中散發而出。
他自己興許是曉得自己今天會得到怎樣龐大的收獲。此時,心底的興奮,倒也是愈發地提起了其身周,近似是濃稠到實質的煞氣之意。
那枯坐在地上的老者似乎是早已消散了生機,幾乎是維持不了保持枯坐著身形。額頭低沉地麵對著麵前的土地,總歸不會是在思考著自己的出路了。隨著仁正的闊步前行,大地赫然是龜裂而迸發出陣陣裂紋之勢。老者的身子終究是喪失了最後的平衡感,重重地癱倒在了一側。
仁正本不該產生這樣的警覺,但是,他卻是看到了眼前讓他睚眥俱裂的一幕。老者的身下,被畫出了一道圓形的痕跡,伴隨著兩道曲線的存在,而老頭自身,赫然是占據在了其中一道稍小圓孔的範圍之中。老者的身體癱倒,既是一個離去的契機,似乎也是一個奇妙的開端。
與此同時,另一道稍小圓孔當中,平白無故地多出了一道凝實的氣息。一道極小的虛影,出現在了這土地局限之上。仁正怎能不明白,這一道神秘莫測的痕跡,正是策道門最為經典的表現之物——太極的圖像。而那種圖畫的基體,赫然是完全通過老者的血液所激發而出的。
他不敢稍有動作,在距離老頭身體三十步開外的時候,氣氛瞬間是降臨到了冰點之中!隨著他整個人已經是反應了過來。一道憂沉的歎息猶如鬼魅一般在他的耳邊滑過:“我本不應該這樣去做的”。”我!”,仁正明顯是想表露出什麼,一知半解之意,在這最後的日子裏,他離去地十分之憋屈,他認為自己是足夠地強大了,但是,在那個瞬間,濃烈的煞氣,完全將之纏繞包裹住。
瞬間是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之中,即便是死到臨頭的時候,他終究也是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遇到一個比自己道行要更加深厚的煞術者。
老者所形成的虛影,在那方沙地之上,儼然是變得愈加地虛幻起來。此時,原本巋然不動的清正之意,在一個由頭氣機的牽引之下,悄然鬆動了。暴虐的意氣開始充斥於這片被開辟好的一方天地當中!老者此時是處於異常痛苦的狀態當中。他那一方魂體已經是經受不住這樣的糟蹋了。盡管這樣,他的選擇依舊是死死咬牙地撐住,靜靜地守住靈台清明的意味。
“等等”,左首看起來是主事的人物,心中突生警兆,這時他身邊那些護衛的鬼影們早已不知死活。“似乎是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此時的他依舊是努力地在思忖著,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嘭”的一聲,尚且處於沉思之中的男子,整個人憑借著一種完全扭曲的狀態,改變了自己之前躊躇的踱步姿態,一道紅褐色的沙塵,恰好是擊中在他之前走過的方位之上。
一把略帶滄桑意味的古劍瞬間被此人從身後拔出,到底是那一身鬼魅般的服裝過於隱蔽了,因此是沒有在正午的日光下看到其背後的劍鞘。他單手取劍,將其橫亙於自己的胸前。一道猙獰的鬼頭盤踞在了劍身之上,似乎是存在著某種特別的束縛,才讓隻劍依舊是保持住了鬼頭的存在。左首主事那個家夥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當生命受到頂級的威脅之時,當下也沒有閑情逸致地思考著自己的過往得失,也沒有任何的藏私。“三七鎖,魂斷餘生,暗華無日開。”,隻見那人重重地低喝了一聲,胸前的古劍,爆發出一道輕微的暗影痕跡,以其自身為中心,迅速地以波紋的狀態從自己的身邊向外劃去。
那鬼頭,完全是被釋放在了其周圍,不停地盤旋環繞在男子的周身。以護住他的安危。男子的心頭剛好一鬆,憑借著他鬼劍門一脈的傳承,自認為是可以保這一時無虞了。
可是。沒有等到他稍微鬆完這一口氣來,身周的巨型鬼頭卻是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勁風所吹散,這是一項無法解釋的場景。男人的喉嚨瞬間是變得僵直,一半是因為眼見所實超出了自己的認知,另一半,到底是源自於一道濃烈煞氣所凝聚出來的枯手。
煞氣凝結到了實質一般,透入到對方的脖頸之中。完全是從陰冷的耀陽天中突然鑽出。正好是打得鬼劍持有者一個猝不及防。那可憐的家夥漸漸地被動地抬起了身形。
全身痙攣到了一種十分可怕的程度,明擺著就是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反抗著被人拿捏住的命運。“魂~~斷三~~分,隕身~訣,人定入~~~鬼。”。被麵具所遮蓋住的麵龐下,血液充斥在腦海之上,直到最後,此人已經沒有辦法使出自己的鬼劍咒了。
但是潛存的意識幫助他完成了這一切,然後,他的身子驀然之間從實質化的幹枯手掌中鑽出。此前被捏碎的鬼頭重新出現在了這方天地之中,隻是要更加地血腥懾人。那支原本是失去了控製,無奈掉落在黃沙土壤之上的利劍。
“呼”地一聲,飛向了天空中巨大的鬼頭虛影,整個地沒入其中,須臾間,已經是看不見其穿梭的身影了。“閣下到底是何人,為何要與我鬼劍門外派執事作對?”。
一身爆裂的喝問從鬼頭的激蕩中如波紋一般散開。帶有勢不可擋的氣勢向周圍排開。“摻和到這件事情當中,難道你認為你就能夠從我鬼劍門的追擊下逃生嗎?”。鬼聲依舊是自顧自地在威脅著這座陣法中的控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