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靠譜(1 / 2)

記不清,防震棚裏到底住了多久。

後來,大家見沒再地震,就都慢慢搬回家住了。

而那段日子,終生難忘……

村裏拆了防震棚沒多久,早晨的田野竟有一層白霜,恍如淺淺的白雪。

還是出事了。

真讓我們村的半吊子陰陽——海子爹說中了,天人有感應呢。

天崩地裂,巨星隕落,寰球震驚,舉國哀思,人民群眾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這一年,注定不平凡。之後年末,在一片歡呼聲中,一個時代結束了,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關於太歲的事兒,好像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大家都淡忘了。

改革春風吹進門,全國人民抖精神。

又一年,我們村包產到戶,日子馬上變了樣,窮人家裏開始有了餘糧。

在高樓萬丈平地起的歌聲中,我走進了石房村小學一年級的課堂。我也有了大名。

書本皮上,都寫著呢:石房村小學,一年級,石小山。

我媽說,要按算命先生的說法,我命裏喜土。

我爸望著門前的山頭,略一沉思,就叫小山吧,於是我從二蛋變成石小山了!

深秋初冬的藍天下,田間屋旁,一顆顆柿子樹,脫光葉子的枝丫,顯得格外滄桑而古樸。每顆樹頂都掛著幾個紅彤彤的柿子,分外耀眼和誘人。

我問過爺爺,每顆柿子樹上都要留幾個柿子,為什麼不全摘了。

爺爺說:“好事不能占盡,壞事不可做絕。山裏人有山裏人的規矩!”

“樹上的柿子,總要留幾個給老天爺,麻雀烏鴉啊的一些鳥兒,就靠它過冬呢。要是摘光了,明年樹就不結果子了。”

我不大信,但也記住了這是規矩。以後摘果子,也總會特意留幾個在樹上,規矩就是規矩。

深秋的暖陽,染紅了滿山紅葉。種上冬小麥,晾曬好黃豆,收了紅薯入窖後。鄉親們像長了膘的羊群,生活的節奏也慢了許多。

農閑人不閑,今年農曆年閏四月,在閏年為家中老人打棺材增壽。

我爺爺奶奶都早已過了六十大壽,爸爸和叔伯姑姑們商量,在今年為老人準備好壽木。早早就讓海子爹選了日子,當時農忙,在四月初就先了破木,到有空再開始做。

做壽木也是有很多講究的,首先就是要找活做得漂亮的木匠。一般的木匠還幹不了這活路,這一帶棺材做得好的木匠,屈指可數,我本家大伯就是其中拔尖的一個。

大伯不光木匠活好,他也是這一輩中的老大,性格開朗,為人熱心,很受鄉鄰們的尊敬。

我爸年初就向大伯提起準備做壽木的事,大伯很高興地滿口答應:“給我叔做壽木哩,再忙都要先給咱自己人做了。他八叔,準備用啥板木做?”

我爸在本家兄弟中排行老八,年齡要比大伯小好多,但哥倆敢情很好。爸爸笑著說:“我平日離家遠,不常在家。老人也沒享過幾天福,這兩年日子寬鬆一點了,想用柏木的,前些年也準備了一些,估計還差不少。我也不太懂,你給看著張羅就行。”

“好,好,用柏木好”。大伯一臉興奮。看過木料後,大伯用鉛筆列了張要準備的木料油漆等料單,約好在閏四月先破木,秋後動工。

秋後忙完農活,我爸特地從縣城回家一趟,安排給爺爺奶奶做壽木。別看就做兩口棺材,但農村極講究,請陰陽先生,擇吉日,要純木工卯榫結構,不用一顆釘子,雕刻福壽圖,刷漆上油等,工序相當複雜。為老人盡孝增壽,也為子孫添福......

緊趕慢趕,也要兩個月左右才能完工。“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這樣的口號在石房村也隻是口號。

放了學,我也不在路上玩耍。匆匆趕回家,幫大伯遞工具,拉墨鬥。在石房村用純柏木做壽材,就是頂好的了,且不說柏木材質緊密耐腐,光是那獨特的香味聞著也是一種享受。

大伯很享受這好木材做活的過程,不緊不慢,有條不紊。

木工是門手藝活,我也愛看這些木料在锛刨斧鑿,火烤漆粘中一步步成型,但更愛聽大伯在幹活中唱戲說書講故事。

大伯講的故事和海子爹講的故事不一樣,大伯的故事不像海子他爹講的古靈精怪,大多是戲文和說書類的,講到高興處,還時不時唱幾嗓子。

什麼“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頭帶亮銀盔,身披黃金甲,胯下千裏追風馬,手拿虎頭奪命槍”......

大伯有說有唱地講故事,聽起來過癮,記起來也容易。我覺得大伯是個能人,有手藝,有文化。無論男女老少和誰都能聊得來。我有什麼聽不懂,大伯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長子長孫,頂門立戶。

大伯在我們石家有著特殊的地位,也承擔更多。關於家族的事兒,大伯很盡心,他們這一輩本家堂兄弟十人,在蘭河一帶不算大家族,但也不小。大伯做壽木的空檔,在聯係春節操辦“家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