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昊不知為何一言不發,夜光幽暗莫名,誰也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神色,隻是身後飄垂的衣袖卻在微微顫抖。歧師知道現在唯有九幽玄通能克製反噬的蠱毒,生怕他翻臉無情,送斷自己性命,繼續道:“你若肯為我驅除蠱毒,便等於救那丫頭一命,心血渡藥,她肯這般為你,難道你忍心看她送死不成?”
子昊雙眸忽抬,淩厲的目光看得歧師心下一顫,倏然噤聲。子昊冷冷地盯了他片刻,飛袖一揚,九幽玄通幽亮的真氣破空而去,將那毒蠱困於歧師氣海穴中。歧師身子一陣抽搐,雖是經脈受封,武功禁廢,臉色卻見回轉,坐起來嘿嘿笑了兩聲:“王上對那丫頭果然與眾不同。”
子昊早已拂袖離去,腳步微微一停,冷道:“莫要挑戰朕的耐性。”一聲清嘯召來影奴,頭也不回地去了。
目送那清絕背影消失在月光深處,歧師的臉色刹那陰沉下來,森然道:“哼!你可知那丫頭究竟是何人,現在不殺我,總有你後悔莫及的一天!”
月色入室,被囚於佛寺後院的善歧閉目凝神,再次運功衝擊被封閉的穴道,兩股真氣在體內衝撞造成痙攣般的劇痛,額上逐漸滴下冷汗。
門響之聲突然傳來,善歧心中暗恨,隻得放棄努力,便聽有人對隱於暗處的影奴道:“你們暫且出去,我奉王上之命,有話要和善將軍談。”
兩道鬼魅似的身影自黑暗中現身,向來人點頭致意,瞬間消失無蹤。
一陣優雅的清香,伴著雪色戰袍出現在麵前。善歧抬頭一看,冷哼一聲垂下雙目,卻不料肩頭微麻,來人已將他穴道解開。
善歧自地上一躍而起:“你這是什麼意思?”
且蘭微笑道:“我方才已經說了有話要和你談,仍舊封著你穴道,豈不別扭?”
善歧目視她道:“哼,若是來為東帝做說客的,殿下還是免了吧,善歧縱使技不如人,可殺卻不可辱!”
“唉,”且蘭輕聲歎氣,“君府四將中,善歧排名其首,亦對師兄最是忠心,此點別人不知,我豈不知?若要勸你背叛君府,今日來的便不會是我。再說,你投降與否,對帝都來說很有意義嗎?”
善歧被這軟硬兼施的話語噎得一怔:“你既然與君上作對,便是整個楚國的敵人,和我又有什麼好談的?”
且蘭將手中的提盒放下,落座席上:“你以為我這麼希望與師兄為敵嗎?”一邊說著,一邊取出酒壺遞給他,見他目露猶疑,笑道,“放心好了,酒中無毒。”
善歧著實摸不清她來此的目的,接過酒來,皺眉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且蘭手指輕輕一挑,破開另一壺酒封口:“我來放你走。”
善歧意外:“你放我走?”
且蘭緩緩啜了口酒:“沒錯,我要你回楚都,替我轉告師兄幾件事。第一,帝都已著手調軍,欲解西山之圍,估計兵力在三萬左右;第二,含夕現在西山寺,我會保她安全;第三,東帝舊疾再發,僅靠非常手段維持支撐,已經時日無多。”
這幾件事對善歧來說,一件比一件震驚,但看且蘭冷靜飲酒的模樣,微微清利的眼神,不由冒出個念頭:“難道……你要反助君上對付帝都?”
且蘭側頭一笑:“烈風騎十年不敗的神話,並不那麼容易打破,拿九夷族的存亡冒險,我也並不樂見。更何況師父若得到消息,豈會坐看我與師兄反目?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
善歧在她對麵坐下,仰首大口飲酒,直到半壺酒盡,方扭頭看她:“我不明白你現在的打算。”
月光斜照席間,且蘭一塵不染的白袍仿佛浸入半邊暗影,淺斟慢飲下不見一絲波瀾:“很簡單,此番九夷族已完全獲得東帝的信任,進入帝都中樞,現在九公主已死,帝都失去了唯一的王位繼承人,東帝為保王族傳承,與九夷族之聯姻勢在必行。如此最多半年,我便可全然控製帝都,師兄又何必損兵折將,大費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