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遠遠隻見那羽若白雪,卻偏偏生了兩頭兩尾的巨大怪鳥雙翼一展,一陣悠揚的簫聲突然響起。遍地異獸聞之抬頭,雖在雪戰餘威之下,不敢再齊聲長吼,但原本混亂的隊伍漸歸整齊,免去了四散逃逃竄的局麵。而當空飛翔的各色異鳥,也自羽翼飛張,盤旋起伏,在簫音的引導之下,形成蔚為壯麗的奇觀。
簫音時快時慢,婉轉輕揚,滿天飛鳥相隨,滿地虎豹俯首,似乎所有異獸都受了簫音的引領,變得十分順從,漸漸地,那些匍匐在地上的金狼和靈猿們也重新站了起來,對雲生獸的畏懼顯然消減不少。雪戰居高臨下俯視群獸,豈容這般當麵挑釁,剛想再發神威,突然一隻清冷修長的手,指風微微一彈,威風無比的小獸嗚咽一聲,可憐兮兮地縮到了白裘之下。
子昊淡淡地掃了雪戰一眼,且蘭他們卻是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被一隻雲生獸這麼近距離地在耳邊狂吼,可不是人人都吃得消。大家此時也都注意到了怪鳥之上若隱若現的紅色身影,知道有人正以簫聲操縱群獸,而普天之下,能將馴物靈術這般施展這般胡鬧的,除了樵枯道長的寶貝徒兒含夕公主,還有何人?
這時候,那繚繞盈空的簫聲微微一轉,群鳥忽而飛向行城這邊。巨翼相連,似將天日遙遙托起,而那抹紅色身影,輕輕迎風一躍,便自最大的那隻雙首雪翼的鳥背之上飄下,簫聲一轉一折,落至下方巨鳥背上。
隻見陽光如金,風吹鳥鳴,如雪的白翼之間,一抹紅衣,一縷霞帶,一路踏飛鳥,逐青雲,奏玉簫,幾如仙子臨風,降落凡塵。軍營之中數萬將士,無不看得目瞪口呆,行城之上眾人雖知是含夕玩鬧,卻也不覺心馳神往。
含夕所習的攝物奪虛術原本便是世間罕有的絕學,同門之中,若論武功計謀,她自是不及皇非,若論星相陣法,她亦難與且蘭相比。但是隨手召喚異獸,悄悄攝人心魂,她卻是得心應手,出神入化,隻不過世人眼中的神奇靈術,到了她手裏,多數隻被用作了尋趣玩鬧而已。
含夕隨子昊來到帝都之後,因楚國亡國傷心了幾天,但畢竟少年心性,不記憂愁,很快便恢複了往日的調皮好奇。子昊既曾承諾仲晏子與樵枯道長,對她和且蘭始終溫和寬容,照拂有加,更在相處之時刻意將自身所學親手相授,如此縱然有朝一日她們不在他的羽翼之下,亦會有足夠的能力自保,甚至,能夠一人一身,支撐一國一族。
且蘭的身份畢竟不同,子昊傳授她的除了武功劍法外,更多的是治國為政之道,甚至不乏謀略手段、掌控人心之術。含夕生性頑皮,卻沒有且蘭那般耐心和毅力,往往跑來聽上一會兒便覺無聊,待到且蘭讀書練劍時,她便纏著子昊下一下棋、聽一聽簫,用不了多久便跑得無影無蹤,去尋王城中好玩的去處。子昊亦對她不加約束,隻是派了影奴暗中保護,以防意外。
一段時日下來,含夕跟子昊下棋,自然而然學了三分兵法,聽慣子昊奏簫,一心一意模仿,倒也惟妙惟肖。子昊知她心性不定,那些高明的劍法、深奧的內功練起來事倍功半,勉強不得,便將九幽玄通中的“魂”部心法細細傳給了她。當日楚國秘營,歧師便是在此心法之下魂飛魄散,吐盡事實後化作血屍一具。含夕雖無子昊那般武功修為,威力不至於如此恐怖,但她所習的武功心法本就與此相通,修煉起來分外輕鬆,很快便略有小成。子昊索性再從旁相助,耗費自身真氣替她打通了數條經脈,提升內力,此時此刻,含夕的攝物奪虛術較之樵枯道長亦不遑多讓。當日在魍魎穀,她便曾以一人之力驅使燭九陰遊湖作戰,現在借助簫聲聚群獸、喚異鳥,踏空而來,也不過遊戲一般。
群鳥高飛低翔,一路錯落有致,直達望台之前。含夕自最後一隻靈鳥身上一躍而下,隨著悠悠簫韻飄然落在石台之端,朱衣飛揚,笑靨如花,其人其音,美得好似風中的霞光。
“子昊哥哥,你看我喚來的異獸好玩嗎?這幾隻雪翼大鳥漂亮嗎?我費了好大勁才讓它們馴服呢!”
隨著銀鈴一般的笑聲,含夕飄至近前,連連發問。身後千百異獸失了簫音的催動,皆停在原地,和彎弓執箭的士兵們形成對峙之勢,不再前進。子昊笑了一笑,搖了搖頭:“一時不見你,便鬧出這麼大動靜,朕若不過來,你怕是要弄些獅狼虎豹將整個帝都都鬧翻了去。”
含夕嘻嘻笑道:“我本來隻是追著一頭雪獅覺得好玩,後來隨便吹了吹你送我的玉簫,誰知竟跑出這麼多異獸,王域果然和別的地方不一樣,真真比楚國有趣多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逗弄懷裏一隻眸若琉璃的漂亮小獸,正是子昊前些時日送她的雲生獸,現在已經認了主人,很是乖巧地伏在她懷裏。雪戰從子昊袖底鑽了出來,和那小獸好奇地對望了片刻,突然便跳上含夕手臂。那小獸被嚇了一跳,縱身躍出,兩隻雲生獸一前一後便在城頭追逐起來,全無半點萬獸之王的風範。
含夕看得有趣,不由拍手歡笑。叔孫亦卻苦笑著作了個揖道:“公主可有法子讓營外這些異獸先散了去?免得將士們個個如臨大敵。”
含夕轉頭道:“那是自然,讓它們散去容易得很,不過叔孫先生……”她忽然俏眸一彎,笑盈盈地湊上前問道,“若是我真讓這些異獸攻擊大營,你的將士們能不能抵擋得住呢?”
點點狡黠笑意,令叔孫亦一愣複又一震。倘若這成群的異獸當真襲營,王師守軍雖不至於被輕易攻破防禦,但是突然遭遇這般攻擊,又有人刻意引導,再強悍的軍隊也要在猝不及防之下損兵折將,吃上不小的虧。
“以獸為師……”叔孫亦低聲道了一句,目光微動,抬眼之間看向正注視著群獸的東帝。含夕卻已拉了子昊的手,笑道:“子昊哥哥,你說怎樣,我的主意好嗎?我知道你要與姬滄開戰,我讓這些異獸做前鋒,將赤焰軍打個抱頭鼠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