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江湖(1 / 3)

我們總是去喜歡一個並不喜歡自己的人,然後在自己這份不能圓滿的愛情裏痛並快樂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那種事是可遇不可求的,芸芸眾生最後隻會得到一個平淡且充滿現實意義的婚姻和伴侶,至於他們曾經至死不渝的一廂情願的愛情,見鬼去吧!

付清依然在躺著,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晚了袁野還在上班。

從剛才從嚴純純那裏出來之後周楊就一直跟著我,即使什麼都不說,他還是跟著我。

我向醫生詢問了付清的詳細情況,我不相信一根鐵釘真的叫她醒不來了。

醫生說雖然是一根鐵釘,但是卻紮破了重要的神經,就算付清醒來了,也許會出現很嚴重的情況,比如不能說話,或者不能走路。

醫生的話說得我心裏發毛,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要怎麼向付清的家裏人交代?付清的下半生又該怎麼辦?

周楊安慰我說醫生都喜歡把最壞的結果先說出來,讓你先有最壞的打算,然後才會為真正的結果感到慶幸。

但是此後我就不敢再離開付清半步了,我趕走了袁野請來的保姆,也沒有再給袁野打電話,因為我害怕付清醒來後如醫生所說,既然那樣的話,那就沒必要繼續拿愛情這回事來折磨付清了。

袁野竟然能這麼狠心地對付清的事不聞不問,我真是佩服他。

周楊一直陪著我,在我身邊聽我絮絮叨叨地講和付清上學時的那些事,很安靜地聽著,也不多說什麼。我有時候會感覺周楊就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他那麼安靜地待在我身邊,偶爾看我一下,或者拍拍我,或者說一兩句簡單的話,卻都叫我感到舒適,他知曉我心裏所想的一切。

周楊陪了我三天,三天後,付清醒了。

付清睜開眼睛的時候,什麼動靜也沒有,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看了看我,然後兩行淚便從眼裏流了出來,一直經過耳朵流到了枕頭上。

我大聲地一遍一遍地叫付清的名字,她隻是流著淚看我,不說一句話。

醫生最後給的結果是,付清占上了所有的壞結果,不能說話,也不能走路。

我問醫生什麼時候能好,醫生說要看治療情況,目前比預計醒的早,應該治療起來沒問題。

要不是周楊在我身邊扶著我,我真能癱倒在地。付清這筆治療費倒不是我擔心的,我隻是看見付清的眼睛和眼淚心裏像被刀捅了一樣。

周楊在我耳邊小聲說:“放心吧,她早晚會張嘴繼續跟你貧的!你就讓她歇歇吧。”

我看了看周楊,嘩的一下,眼淚湧了出來。

周楊一時愣住了,大概是從沒看過我哭,愣了半天,一把把我抱在了懷裏,說沒事,說有他在。

這話真熟悉。

我曾經對很多人說過。包括卓一凡。

付清雖然不能說話不能走路,但是那隻是因為那兩條的神經沒有修複好,她的大腦其他思維一切正常,她想跟我說什麼的時候就用筆寫。

她見我一直在醫院裏陪著她,也有些不忍心了,便寫了句話給我:“你診所不打算開了?你不開的話我的醫藥費找誰報銷去!我這可是工傷!趕緊回去,我整天看著你,看得我心情煩躁,叫個帥哥來陪我就行了!”

我死皮賴臉地不走,說:“我就喜歡聞醫院這個味道,聞了五髒六腑都跟著消毒了。”不過我知道付清的心思,便給袁野發了條短信,說:“來看看付清,她醒了好幾天了,你來看她,晚上我陪你看電影。”

袁野真的來了,很不要臉的來了。

我看見袁野的時候真想給他一巴掌,我想問問他怎麼能這麼自私,就算他跟付清之間沒有愛情感情總歸要有一些吧,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應該來探望吧!

我不得不說袁野的心真狠。

付清見袁野來了,兩眼裏的光一下子就亮了,看的我心裏不舒服。於是我佯裝有事情要辦便離開了。

跟袁野這樣狠心的人沒有什麼信譽可講,他以為我說陪他看電影就會真的陪他看啊?呸!有那時間我還不如回去睡覺。

那天晚上我確實在家裏呼呼地睡了一大覺,睡得特別舒服和滿足,好像有什麼預感似的,似乎這一覺之後就再也沒有安穩覺可睡了。

第二天一醒來的時候就聞到了飯香,我眨巴了幾下眼睛就明白了,錢總又來了,並且還給我帶來了早飯。

怎麼錢總也學會了這麼不爽快?趕都趕不走。

我坐起來,大聲喊:“錢總你個混蛋!你能不要來打擾我嗎?”

“錢總在哪兒呢?”

我看著門口笑眯眯地看著我的李雪,驚呆了,我怎麼會想到李雪這個時候會回來?我還真以為她紮根西藏了呢。可是更讓我吃驚的不是李雪回來了,而是李雪沒有完整地回來,她把她的左腿留給了西藏。

我看著李雪左腿膝蓋以下空洞洞的模樣,心揪成了一團,抱著被子就哭了。

我哭得很痛快,把這些天的這些事一並哭出來了。李雪坐在床邊不出聲地給我遞麵紙,還微微笑著,好像斷腿的不是她而是我一樣。

我說這話有點不負責任,我想,如果真的是我斷了腿,李雪會比我哭得更厲害。

直到我哭累了,停下了,李雪才起身對我說:“好了,吃早飯吧!我可餓壞了。”

我乖乖地起身整理自己然後和李雪一起吃早飯。

“那邊的環境很險惡?怎麼弄成這樣了?”我問道。

李雪笑著,非常自然地說:“不是我自己弄的,是他,他把我從山上推了下來,算我福大命大,沒有摔死,隻是斷了條腿。”

“他?他是誰?”

“還能是誰?我不是一個人去的西藏,他陪我去的,不過是我要求他陪我去的。我想,他是實在受不了我這樣纏著他不放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我不怪他,相反我應該感謝他,感謝他終於讓我徹底放開了他,給了自己一個機會。”李雪看起來那麼平靜,不像是說玩笑話。

可是,我激動了,怎麼能就這麼放過他?我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電話裏的男人的聲音,恍然大悟,說:“我想起來了,有次給你打電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你還騙我!真是沒用,他不仁,咱也不義,讓他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個男人不是他,是救我的人,我跌下山之後救我的人。他也是去旅遊的,隻身一人去的,正好遇到了我。”說到那個人,李雪的臉上泛著紅光,是幸福的顏色,“我們一起回來的,準備先給我安個假肢,然後我們結婚。”

李雪說到了結婚,我的眼淚一下子又出來了,這次的眼淚跟難過和痛苦統統無關,是幸福,無比幸福的眼淚。

我可以明白為什麼李雪在失去一條腿之後還是這麼平靜並且有了幸福,那是因為她割掉了以前的無知和痛苦,或者說以前的那份無法達成了愛,同時接受了一份新的愛。

這麼說來,李雪是幸運的,她遇到了她的藥,她找到了她需要的那顆心。

“對了,付清呢?搬出去了?有了新男人了吧?我就知道她不會安生的。”李雪完全不顧我現在的感動的眼淚,忽然問了付清。

我擦了把眼淚,說:“在醫院,躺著呢,被一根鐵釘砸到了腦袋,現在不能說話不能走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不過,你放心,我就是賣了診所也會治好她的。”

李雪放下筷子就要去醫院看付清。

我沒有阻攔。

我沒有和李雪一起去醫院,而是去了趟診所,我已經好幾天沒去了,不知道曹格把診所照顧成什麼樣子了。

這個時候忽然想,要是錢總在就好了,起碼他可以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我還沒到診所,周楊就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嚴純純已經正式起訴卓一凡了。

我轉頭就往醫院奔,想去找嚴純純,我確實是沒想到她真的會這麼做。

周楊似乎知道我要去嚴純純那,在電話裏說:“別去找她,她請的律師可能剛從她那離開,你來我這吧,我叫卓一凡也過來,咱們商量商量。”

我想想也隻能這樣了,嚴純純不是誰能勸的住的。雖然我知道我如何能勸得了她,但是我不打算那麼做。

我到周楊診所的時候卓一凡還沒有來,我正好看見林沐出門。

林沐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而且也注意穿衣打扮了,整個人顯得精神漂亮,跟之前的她判若兩人。

林沐看見我,隻是用眼角掃了我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本想就林沐的事誇誇周楊,可是現在沒那心情,得跟周楊討論卓一凡的事。

周楊見我來了,笑著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會拿我跟嚴純純交易的。”

我白了周楊一眼,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思考我有沒有跟她交易?趕緊想個辦法吧!”

“我已經找人問了,像卓一凡這種殺人未遂的,屬於情節比較輕的,大概坐個兩三年牢就可以了,兩三年後,他還是條好漢!”

“開什麼玩笑?那他的人生不是就給毀了嗎?他現在正在上大學呢,他的病也剛好,正有大好前程等著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坐牢呢?”

“可是不讓他坐牢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嚴純純撤訴。讓嚴純純撤訴的辦法也隻有一個,你知道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是什麼,於是我想了想,對周楊說:“要不,這樣吧,你假裝跟她好,騙她撤訴,她一撤訴你再跟她分開,我看隻有這樣了。”

周楊伸手就敲了下我的腦袋,說:“你有沒有腦子啊?她要的是我和她結婚,那結婚證是隨便領的嗎?再說了,就算跟她領了結婚證又領離婚證,她就不會再重新起訴嗎?你就不能想個靠譜的辦法?”

“那不然怎麼辦呢?就眼睜睜地讓卓一凡去坐牢?”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周楊笑眯眯地說。

“什麼辦法?”

“你把眼睛閉起來不就行了!”

我又白了周楊一眼,說:“敢情不是你要坐牢,你怎麼老不正經。”

周楊擺擺手,示意我稍安勿躁,說:“辦法不是沒有,我想過了,我們隻能想辦法證明卓一凡是誤傷。其實也不是很難,卓一凡長期患有抑鬱症,這一點很多人可以證明,他在發病的時候會傷到自己或他人,那麼他發病的時候正好跟嚴純純在一起,一不小心,用水果刀傷了嚴純純,而且現在嚴純純已經無礙,那麼簡單的誤傷算不上什麼罪,而且卓一凡還是個精神病患者。”

我一聽,開心了,說:“這樣好,這樣好!這麼說你早就有辦法了,那還兜著圈子不告訴我,瞎叫我著急。”

周楊麵露難色,說:“問題是現在卓一凡好了。”

我笑了,說:“那誰知道啊!再說了,他在動手的時候也沒有好啊,我們不說,卓一凡不說,誰知道他好了?”

“我擔心的是,卓一凡可能不會同意。”

周楊向來比我了解卓一凡,事實上確實如此,卓一凡來了之後,一聽說是這個辦法,立刻反對,並且義正言辭地說:“我說過我會承擔的,你們不必為我擔心了,我會對自己的罪過供認不諱,沒有必要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