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馬明空坐在車內,忍不住喝了一聲彩,當日他和顏樂春在嬰幼院內勘查,已覺打小治耳光的機器人甚是可疑,隻是既找不到陳庵寶,嬰幼院和小治家長也都沒報警,此事便一直懸在那裏,此刻他看著直播畫麵,心中恍然,打小治耳光的機器人確實是假扮的,卻不是人類,而是另一個機器人,他和顏樂春曾討論過,倘若是人類假扮,此人是如何進入布控嚴密的嬰幼院大樓,安檢便會讓他原形畢露,但現下是另一個機器人,顯然容易的多,若不是顏樂春此刻正與來勇在弇山跟隨探險搜救隊尋找小黑,他真想把直播畫麵傳給她。
他看著這小一號的機器人在原地上躥下跳,心中對胡伯雷所圖,不禁又提高了三分警覺,他當日已提醒餘院長加強機器人上下崗及對充電區的管理,看來並沒有引起院方足夠重視,仍被胡伯雷替換了一個機器人,車載屏幕上顯示離嬰幼院還有不足5公裏的車程,他伸指在屏幕上點擊數下,說道:“008號案情分析員,畫麵中的機器人是什麼種類?”
“畫麵中的機器人不是任何公開發售的機器人,我無法查詢它的種類。”008號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個邏輯推理,它可能是一種未在流通環節出現的定製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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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院長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咬了咬牙,決定立刻結束這場鬧劇,必須讓保安把這個胡伯雷趕走,至於這台假冒的機器人,需要扣下來作為報警證物,她正要開口,卻見機器人秘書走了進來,近身道:“石先生說,事已至此,看他如何收場。”
說話聲音並不小,胡伯雷也聽到了,但和充耳不聞也沒什麼兩樣,此刻他正沉浸在喜悅之中,他看著家長們一張張或驚訝、或憤怒、或讚歎的麵孔,隻覺自己所遭受的種種嘲諷和不公,都換作了滿腔的昂揚鬥誌,多年來的隱忍、蟄伏和奮鬥,都是值得的。
聯盟竟然不相信自己,竟然派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去找那個什麼叫“小黑”的家政機器人,想到這裏,他的心又微微一痛,這個小姑娘雖然演出了一場機器人虐童的好戲,但從導演到編劇乃至道具一條龍都是自己負責的,她隻是在嬰幼院潛伏了一年,就被聯盟大加讚揚,擺明了已不把自己這個元老放在眼裏。
“除惡務盡,明日之戰,乃是最後一戰,君可在此遙祝我凱旋。”昏暗的燈火下,胡伯雷向醉醺醺的霍浦飛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摔杯而起,卻被霍浦飛抓住衣角不放。
“石白皓聰明絕頂,遇事沉穩不亂、隱忍待發,他既能看到直播,定不會袖手旁觀,”霍浦飛的舌頭很大,說起話來依舊思路清晰,說道:“見好就收。”
“你們都不相信我。”胡伯雷心裏這麼想著,“讓你們看看我如何收場。”他一手拉著那小機器人,複又走上講台,這台機器人凝聚了他的心血,是他費盡心思收攏各路專家打造出來的,可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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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等什麼?”電話裏,孫董近乎咆哮起來:“要等他把我們生吞活剝了嗎?別忘了,你自己也有股份在裏頭。”
“孫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要激動,一激動就會影響你的判斷力。”石白皓平靜的答道,此刻,他正坐在辦公室裏看著視頻直播,他一直等著這天的到來。
孫董哼了一聲,石白皓又道:“倘若現在就結束了,今日就是他最輝煌的時刻,把他抓起來隻會讓他這種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何況,”他停了半響,孫董等的心急,恨不能隔著電話給他一耳光,卻聽他道:“輸十次是輸,輸一次也是輸,不管我們輸了多少次,隻要我們贏一次,就能翻本,隻要他還想繼續,遊戲就未結束。”
“你有翻本的把握?”
石白皓的回答幹脆利落:“胡伯雷這個人外表謙遜實則內心張狂,有小智而無大德,自詡人類救星卻又怨念重重,具有很強的表演性人格,我斷定他不會收手,直到自己演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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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幢大樓裏,住著上千名從剛出生到六歲的小朋友,安全必須做到極致,這裏的機器人必須具備自我終結機製。”胡伯雷站在講台上,如春風拂麵,意氣風發,說道:“長話短說,大家且看什麼叫機器人的自我終結機製。”說罷,微微側身,一掌拍在身邊小機器人的頭頂,喝到:“你願意服從我的指令嗎?”
那小機器人搖搖晃晃,差點跌倒,卻仍說道:“我願意服從胡先生的指令。”
“好,我現在命令你,攻擊我。”
那小機器人麵部顯示屏綠點急閃,胡伯雷再次嗬斥,命它發起攻擊,它似是晃了一下,上下兩塊屏幕突然齊黑,身上但凡有亮光之處全部熄滅,一動不動立在那裏,胡伯雷左手插在口袋中,食指離開手機,心中難過,右手摸著它的頭頂,慨然道:“我的命令和它的內核衝突,它最終選擇了自毀也不來攻擊我,它雖然隻是台機器,此舉卻令人敬佩,也讓我傷感不已,餘院長,你可以上來檢驗。”
他見餘院長也如這小機器人一般呆楞在那裏,歎道:“餘院長,得罪了,下麵我可要檢驗剩下這台貨真價實的幼師機器人了。”他從口袋掏出手機,對準台下另一個機器人點擊數下,道:“我現下要發起病毒攻擊,讓這台幼師機器人失控,使它聽命於我,然後我依樣畫葫蘆的命令它攻擊你,且看它表現如何?”
“這不公平,”餘院長掙紮道:“你既能發起病毒攻擊,說明你能控製這台機器人,下麵它的任何表現,焉知不是你的遠程控製。”
“你能當上院長,還算聰明,”胡伯雷笑道:“記住,我也不是什麼野生黑客,我是司南車公司藍軍實驗室首席科學家,否則我怎麼能攻破司南車公司出品的機器人?我下麵的這些指令,全部經過了公司的運營係統,一去一回,都會記錄在案,藍軍實驗室日後也會公開所有的技術細節。”
倘若不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餘院長此刻隻想拔腿便跑,勉強應道:“符合法律法規的商用機器人,從來沒聽說過能夠自毀。”她這話說的軟綿綿毫無氣力,連家長們聽了,都覺得毫無道理可言,幾個媽媽憐憫的看著餘院長。
“石先生說,讓你試。”一個聲音突然傳出來,正是餘院長身邊的機器人秘書。
“你說什麼?”胡伯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輸也要輸的體麵。”這是數年前她競選院長在麵試環節差點崩潰時,石白皓給她的鼓勵,她忽然來了勇氣,這勇氣倒不是來自對石先生的信任,而是絕望到底的反彈,她大聲說道:“石先生說,讓你試。”
所有的目光看向胡伯雷,他依然保持著微笑,心中卻砰砰直跳,那一刻,霍浦飛的話忽地串入他腦海,可局勢已如離弦之箭、不得不發,如何見好就收?
“我要試嗎?”多年後,他仍常常問起自己,他至死都沒有想明白,那台普普通通的幼師機器人,如何在最後關頭啟動了自毀,商用機器人確實從來沒聽說過能夠自毀呀,自己的這台小機器人是在專家指導下定製的,也需要自己偷偷在手機上按鍵才摧毀了它。
他失魂落魄的離開嬰幼院大樓,突然想到,方才還有最後一絲挽回顏麵的舉動,他隻消說:“就算幼師機器人自毀了,但它仍然被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輕鬆鬆的通過幾個手機按鍵攻破了。”就能再度引起現場的混亂,至於他利用的是內部測試通道,相信現場無人分辨的出,至於事後司南車公司如何澄清,被他蒙騙的藍軍實驗室員工如何憤怒,也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