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梁州春日(2 / 2)

說完,他回想了一遍平時在家裏,被大哥教育言語的場景,感覺身心舒暢,於是非常滿意地轉回頭,挺劍練起了“刺”的動作,同時輕輕數了一聲“一”。

“白鳥,你叫誰小薑!”薑姓少年瞪大了眼睛,在他黝黑的臉上看來襯得格外顯眼。

“真沒意思,就跟個老頭子一樣。子規不就是鳥嗎,就叫你白鳥,白鳥。”說到這,他看見灰衣孫教習即將轉過身來,急忙挪回了原位,繼續裝模作樣起來。

一直從未時練到接近酉時,隨著孫教習宣布今天的練習暫時結束,一個個正忙於舞刀弄槍的少年轟然散開。

校場之上的聲音從一陣陣的兵刃帶起的風聲變成了混亂又響亮的吵鬧聲,有大聲談笑的,有低聲竊竊私語的,也有一個人或一群人坐在一起飲水休息的。

白子規結束了最後幾個掛的動作,大步走到一個打了半桶水的木桶邊,拿起浮在水麵上的水瓢,舀起滿滿一瓢,一口氣飲下。

隨後,他又舀起一瓢,一邊慢慢飲著,一邊掃視著周圍,看見太陽已經漸漸向西麵落了下去,開始沉向山的那一邊。

梁州位於九州大地的西南角,多山多穀,溝壑縱橫,水脈眾多,氣候濕潤,今天雖然天氣晴朗,但濕潤的環境讓天空中漂浮著大片大片的積雲。

一眼看去,夕陽的下端已經開始與山巒重合,火紅色的餘暉撒在遠處可見的一片片山峰與山巒上,灑落在一片片積雲上,灑落在正在談笑著、打鬧著的少年們臉上。

四周吵吵鬧鬧的,白子規心裏卻格外安靜、閑適,腦海中的思緒仿佛飄得很遠很遠,離開了校場,離開了眉山書院,飄到了夕陽下山巒的那一邊。

“修煉之後,這麼休息一下,真是太愜意了。”

“不管看多少次,梁州的夕陽都是無限美好,夕陽灑下,書院也好,樹木也好,人也好,都是一片金燦燦的。”

“書上這麼記載,上古之時,獸族橫行,直到禹橫空出世,驅逐獸類,占據了九州沃土,又鑄九鼎,鎮壓九州,才讓我們能夠生活得這麼安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經年累月的發展,聽說當今道法昌明,有無數奇人異士,掌握著層出不窮的奇功絕藝,有無窮奇妙的天地造化,彙聚成了超出想象的秘地,有凝聚了前人心血的奇珍異寶。”

“即便如此,也常年有四夷進犯,逼得皇朝不得不在四境大軍駐紮,和他們浴血廝殺。”

“他們掌握著各種另辟蹊徑的功法秘術,雖然不夠正大光明,卻也各有其獨到之處。”

“四方合力,即便是我浩土神州,也隻能險險禦敵於國門之外,一個不慎,受些挫敗,邊境就是一陣血雨腥風。”

而且,除了負笈周遊之外,他也很想確認一件事。

那時一個他從小就不時會夢見的場景。

無邊的黑暗,遠方夜空中各色碰撞綻開的璀璨,劃破天際的金光,劇烈的爆炸聲,激蕩的水聲。

還有遠方衝天的火焰。

自己仿佛在一個高大的身影懷中,旁邊隱隱還有兩個身影,一個矮小,蹣跚而立,將另一個抱在懷中。

又是溫暖,又是寒冷,又是安心,又是恐懼。

雖然過去的事不記得了,但他總覺得這是自己能記事之前經曆過的場景。

最重要的輔證是,爺爺一個人,把他們兄弟三個帶大,但是爺爺姓蘇,他們姓白。

但是,每當他問及爺爺和大哥,得到的都是一笑而過。

後來,弟弟也開始記事了,白子規就沒再問過了。

他要自己出門走走,搞清楚自己是誰,其他的家人在哪裏,究竟發生過什麼。

一隻黑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奪下了白子規手上的水瓢,打斷了他的思緒,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然後伸進桶裏,又舀起一勺,一半飲下,一半撒在臉上。

“太粗魯了你,下次自己準備。”白子規看了他一眼,走到旁邊,拿起了放在自己長袍邊上的內衫。

此時春寒料峭,練劍時尚不覺得,稍微停下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冷了。

一一穿戴妥當,他用準備好的汗巾拭盡了臉上的汗水。

若是他人仔細看來,濃濃的眉毛,大而清澈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紅齒白,加之身材修長勻稱,與這一身白色長袍格外相襯。小小年紀站在那裏,竟然也有一種出塵之氣了。

“別這麼見外嘛,又要打水又要淨水的,多麻煩你說是不。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薑姓少年嘿嘿一笑,把瓢往桶裏一扔,一手提起桶,一手提起自己的長袍領子,往半空一甩,單手搭在肩膀上,披在背後,幾步追了上去。

“薑青峰,小白臉,別急著走啊。”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白子規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很明顯,麻煩來了。

可是,自己不是一直在好好學習、好好修煉嗎。

什麼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