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柒、“閑拈針線”中的生命承擔(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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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柒、“閑拈針線”中的生命承擔

柳永在當時即詞名遠播,從宮中到域外,時人無不流連於那一往而深的脈脈之情。但這些詞作也被看作是“薄於操行”,不合時宜。其實北宋時代社會風氣相對寬鬆,文人沉湎於歌兒舞女實在平常,也不是寫不得,但表達的分寸卻至關要緊。“針線閑拈伴伊坐”作為一條界線,凸顯了柳永的尷尬和意義。

《畫墁錄》載,柳永不甘心久沉下潦,期望得到當朝宰相晏殊的幫助。“晏公曰:‘賢俊作曲子麼?’三變(柳永)曰:‘隻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曾道針線閑拈伴伊坐。’柳遂退。”這一段對話是頗耐人尋味的。作詞為什麼被晏殊當做是拒絕柳永的一個理由呢?晏殊雖然也作詞,但恐怕更是以詩自鳴。宋祁《筆記》卷上說:“晏相國,今世之工為詩者也。末年見編集者乃過萬篇,唐人以來所未有。”所以,作詞對晏殊來說不過是餘事,而柳永乃專力作詞,傳世的詩隻有一首。在北宋,詩和詞有品格高下雅俗之分,柳永當然心知其意。

晏殊特舉出“針線閑拈伴伊坐”一句來說明自己和柳永的差異,表明了一個所能容忍的限度,這一點更有意味。晏殊自作了不少豔情詞,如“蕭娘勸我金卮,殷勤更唱新詞”(《清平樂》)等,顯然,他是不能以己之豔情來指責他人的豔情的。那麼,晏殊從這看來極為普通的詞中到底感受到了什麼特殊的東西呢?詞人寫豔情是有不同層次的,寫女子美麗的外貌,寫女子深摯的情感,寫女子哀婉的人生命運,等等。僅僅認取外貌和感情,那仍然是一種士大夫的情趣,是欣賞的態度,或是自我性情外化的形式。這裏麵不妨有感動,有同情,但唯獨沒有承擔。要承擔,就必須拋下士大夫的立場,設身處地,體認女子的命運。這一點關係到詞作者的人生出處,關係到詞人對士大夫這一文化角色的認同與否,所以,晏殊甚為看重。

“針線閑拈伴伊坐”,表達的是一個平淡而又真切的日常生活場景。日常生活,既不同於儒家的君臣大業理想,也不同於道家的虛靜淡然的境界,文人描述日常生活,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對文人理想的背叛。它是以真切的此在體驗,以平凡庸常的現實體驗,來否定那種或是動蕩奔波或是寂寥虛無的士人生活;並通過對日常生活的執著,確認了種種人生追求的虛妄,確認了隻有能真切把握的日常生活才是真實的人生。顯然,這裏麵所透露出的人生觀,對晏殊的士人理想構成了威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