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蓬頭垢麵,也美冠天下!(2 / 3)

“殿下!”陳景緊張不已,看著他,“我下去。”

“拉好。”

趙樽看他一眼,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更沒有給他爭辯的機會,人已經紮入了冰洞中。

“殿下……”

冰洞上,小六趴在地上,哭得越發狠了。

“你別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哭喪。”小二恨恨地罵他。

“你不也在哭?”

“我……那是流汗。”

兩個二貨都哭得唏哩嘩啦,另外跟來的一群人靜靜等待著,大氣都不敢出。陳景更是緊張,吩咐了邊上的侍衛,跟下去救人,然後緊緊攥住了拳頭,冷著臉,一動不動等待。

……

夏初七以為她沒有掙紮,其實她還在的掙紮。

她以為她已經昏迷過去了,其實她還在努力往上遊。那隻是一種求生的本能。隱隱約約間,她覺得有奇怪的聲音傳了過來,可她的視線已經迷糊了,什麼也看不清楚,隻是努力看向了聲源處,直到腰上被人抱住,纏上了繩子,直到她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趙十九……是趙十九……

本能告訴她,一定是他。

她依稀有些感覺,終於要得救了。這個時候的感覺很複雜,她想要大哭一場,又想哈哈大笑幾聲,可卻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直到那個人緊緊地擁住她,吻住她,然後他帶著她往上遊去,她的意識才終於徹底地脫離了靈魂。

“阿七!”

徹底暈厥過去之前,她腦子裏最後的意識是鋪天蓋地的水,有人從冰冷的水裏撈起了她,而她落入了一個同樣冰冷的懷抱,整個大地都很平靜,風雪沒有停,耳邊有一陣陣的呼喊聲,有人在喊殿下,有人在喊她,好像整個營房都被驚動了……

……

……

“快,叫孫正業。”

趙樽快步走入營房,心髒劇烈地跳動著,臉色蒼白一片。那是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蒼白,恐懼,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緊張得像一頭掙紮在生死邊緣的野獸,誰也不敢靠近,生怕下一瞬就會被他伸出的利爪撕碎。

“主子,您先把衣裳換了吧。”

鄭二寶看著全身濕漉漉的他,心疼搶步上前。

趙樽沒有回答他,一直盯著懷裏昏迷不醒的夏初七,看著床上一動也不會動的夏初七,伸手挪近了火爐。

“主子。”咽了咽口水,鄭二寶又嘮叨了一嗓子,“您這樣受了寒,身子如何熬得住……”

“滾!”

趙樽猛地回頭,赤紅的雙目幾乎要在他身上戳出幾個大洞,嚇得鄭二寶脖子一縮,什麼話也不敢再說,隻把一件狐皮大氅拿過來披在他的肩膀上,卻見他肩膀受驚的抖了下,終是軟下了聲音。

“去,下去準備熱湯。”

“是!”鄭二寶下去了。

“你們都下去。”

趙樽又屏退屋子裏的人,吩咐陳景守在帳外,他急快地換掉了夏初七身上濕漉漉的衣裳。在解開她貼身的裏衣和束胸時,一雙手幾乎都在發顫,卻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隻是盯著她烏紫的嘴唇,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衣裳。

“阿七,阿七……”

他聲音低啞不堪。

可榻上的人卻沒有辦法回應他。

她幾乎沒有了呼吸,已然休克過去。他搖了她幾下,幾近狂亂地把她抱起來,按壓在自己膝蓋上,使勁兒拍著她的背,摳她的牙關和喉嚨,看著她口鼻處不停溢水,他的喉結,在狠狠滑動……

好一會兒,等她終於不再吐水了,他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回榻上,讓她伏臥在枕頭上,不停順著她的後背,緊張得牙齒都在抖。

“阿七,你醒醒……”

“阿七,你不是小神醫嗎?你怎會醫不了自己?”

“阿七……阿七……”

“爺!老朽來了……”

孫正業幾乎是屁滾尿流的滾進來的。

“快!”不等他說完,趙樽就打斷了他,“快救救她。”

孫正業拎著醫箱,瑟縮著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主子爺,心道,急救溺者的法子,您不都做了嗎?可他敢想不敢說,搶步上來,替夏初七把了把脈,眉頭蹙緊,膽顫心驚的抬頭。

“爺,她體溫已失,呼吸全無,怕是不行了……”

“你再說一句。”趙樽像是暴怒的野獸,恨恨地瞪著他。嚇得孫正業麵色一變,身子哆嗦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朽,老巧推斷,她心頭應還留有微熱,如今隻有一法……”

“快說!”

老孫頭越急越緊張,越緊張牙齒越打顫,越跩文,“孫思邈在《千金方》中說過一個法子,讓活人與溺者一同脫光身子,以活人熱身抱暖溺者,熨心回氣。”

“別無他法?”

“該有的救治法子,爺您已經做了。”老孫頭被他冷鷙的樣子嚇到,戰戰兢兢的說著,兩排牙齒在不停打架,“剩,剩下的,隻,隻能聽天由命!”

“好一個聽天由命!”趙樽死死盯著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拳頭攥得青筋直露,突地暴喝一聲,“滾,要你何用?”

“是是……這就滾。”

老孫頭夾著尾巴下去開方子熬藥去了。

趙樽臉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夏初七,慢慢地褪下身上早已濕透的衣袍,一步步走近,低下頭,聲音低沉沙啞。

“阿七,爺對不住你了。”

說起來,兩個人這段時間有過許多的親密,甚至有過很多夫妻間才可做的行為,卻從未有過赤身裸著相擁的經曆,尤其還是在她完全昏迷的情況之下,在腦筋迂腐的趙十九看來,這不亞於登徒子的齷齪行徑。但既然是《千金方》這樣說的,又別無他法,他必須一試。

上了榻,他與她裹在被子裏,緊緊抱住她冰冷、僵硬、沒有半分熱氣的身子,看著她烏紫的嘴唇,微腫的眼睛,蒼白得沒有半絲活人氣的臉孔,身上熱得直冒汗,心卻直直沉入了穀底。

“阿七……”

出口的話,有些哽咽。

他伸出手來,在火爐上烤熱了,才慢慢撫上她的臉,她的身上,低下頭,在她唇上吻了吻,又撥開她臉上濕濕的亂發,緊緊捧著,低低說,“你好好休息,睡醒了,就有魚吃了。”

她眉頭皺在一起,表情有些痛苦,有些躊躇,就是不肯睜眼。

“阿七……”

趙樽握上了她的手,越握越緊,臉貼在她的臉上,身子暖著她的身子,一寸一寸摩挲著,緊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過了良久,唇間才慢慢地溢出一縷極冷極沉的聲音來。

“你大仇未報,還未逛遍天下山水,還未吃遍天下美食,還未與我做成真正的夫妻,怎舍得就這般離去?”

懷裏的人兒仍舊沒有回答他。

“阿七,你若醒來,我必不再說你醜。是,在我這裏,你從未醜過。即便蓬頭垢麵,也足可美冠天下。”

那是一種,旁人永遠無法想象的美麗。

在離開京師,北伐大軍剛到薊州的日子,他曾經因為思念她,構思過想在紙上畫出她來。可畫了無數次,都無法成形。因為,再好的筆墨,都描繪不出她神韻之萬一。

她的容顏,不驚豔。可他甘之如飴。她的笑容,不嬌媚,卻狡黠真誠,笑起來臉上每一處都在燦爛,唇在笑,眼睛也在笑,笑得如枝頭含苞欲放的春花。可就不像一個正經的閨閣千金。她不懂詩書,不會溫良,不懂婦德,不辨閨儀,可她卻有悲天憫人的大情懷,她就像一團火,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