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邈麵色極涼,“李嬌,先前我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如此愚蠢,怎能活到現在?現在我告訴你。小時候,韓國公府都把你當寶,祖父祖母護著你,爹娘護著你。後來家人都不在了,我護著你,處處以你為優。再後來……有他護著你。你根本就不知,像你這般拙劣的手段……”
“住嘴!”
李嬌神色極是掙紮和癲狂。
“不想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摘清。如若不是串通,你怎會事先知情?”
李邈看著她,目光再無波浪,“因為我了解阿七,在你說阿七要給哈薩爾玉佩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掉入了她挖的陷阱。李嬌,她給過你機會,我也給過你機會。就算這是一個陷阱,如果不是你心存弑姐之心,又如何會掉下去?就在一刻鍾前,我還想勸你回頭。就在剛才,我多麼希望你沒有舉起那把刀子。”
“哈哈哈……”
不知是箭支傷及肺腑,還是氣極攻心,李嬌半伏在地上,又哭又笑,傷口的鮮血染紅了她華貴的衣裳,而她麵上的猙獰扭曲之色未退,樣子更是形同厲鬼,她憤恨的手指抬起,指著夏初七,卻對李邈說。
“姐,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是她,她是個魔鬼,她逼得我鋌而走險。她說她要把鴛鴦玉佩交給哈薩爾,她還要挾我,拿三年前的事來要挾我,騙了我全部的積蓄,還讓我打了欠條。姐,我是走投無路了,才這樣做的。”
李邈眼睛裏灰敗一片,似是無力說話。
“即便今日你走投無路,那三年前也是嗎?”
這句話在李邈的心裏藏了許久,懸崖上那噩夢般的一幕,她輾轉多年都沒有想通。她一直很想知道,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讓她的親妹妹向她舉起殺刀,狠心把她推下懸崖。
所以,她終是問了。
李嬌急急的喘著氣,神色很是激動,哭得妝容舉,“三年前,是他輕薄了我,我一個黃花閨女,我不跟他,我能怎麼辦?可是有你在,他就不會對我負責,難道我的一生就這樣毀了嗎?姐,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嬌夫人。”說話的人是夏初七,她實在聽不下去了,三瓜重被摧毀,很是難受,憋不住冒了一句,“你這病不輕,看來是治不好了。你勾引姐夫在先,還好意思質問你姐,你他娘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不關你的事,你個喧人。”
若說李嬌如今最痛恨誰,非夏初七莫屬了。
如果可能,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啃她的骨頭。
不過,看她哭得鼻子在冒鼻涕泡,夏初七卻是不惱,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淺笑,“對對對,我是賤人。可你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為何昨日讓你為哈薩爾輸血,你卻不願,你不是很愛他嗎?連這樣的小事,你都做不到,你這份愛也未免太淺薄。連我這賤人都瞧不上你,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李嬌氣苦,差一點衝口而出的辯解,終是冷笑一聲後,又活生生咽了回去,怪異地笑著,看著李邈,帶著決絕的狠,像是吃準了她不舍得要她死。
“好,那你殺了我好了。殺了我啊!我知道你心裏恨我,恨我三年前捅了你一刀,還把你推下懸崖,恨我霸占了屬於你的位置,待在哈薩爾身邊三年,恨我現在是他的女人,而你不是,哈哈哈……”
李邈麵色煞白,嘴角緊抿。
實事上,她確實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夏初七的計劃,但她太了解夏初七的為人,從李嬌進來說的那些話開始,她就知道事情不簡單。沒有想到,竟會讓她此生看見親妹妹向她舉起第二次刀子,同時,這一刀,也徹底抹去了她對李嬌殘留的姐妹情。她知道,這是阿七要借此讓她看清李嬌。雖然結果很殘忍,但她真的懂了。有些人,真是沒心的白眼狼。
“李嬌,今日之事,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一句話說完,李邈冷冷地看李嬌半晌,翻身上馬,寒著聲音說:“當日在山海關,我便對自己說,你我姐妹情分盡了,而今世上,我隻得阿七一個妹妹。從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會殺你,卻也不會再幫你。所以,你的命交由阿七處理吧。”
見她真要打馬離去,夏初七戲還沒有唱完呢,頓時“噯”一眼,攔下她,無聊地聳了聳肩膀,看著李嬌笑,“我是一個大好人,我從來都不殺人的,你放心吧。”
李嬌像絕境中看見生路,目光帶著懇求。
“你當真放過我?”
夏初七肯定的點了點頭,“當然。”
就在李嬌喜色浮上麵孔時,她卻話鋒一轉,笑得更是嬌巧,“不過我雖放過你,旁人放不放過你,我就不知道了。”
“你什麼意思?”李嬌低低問著。
可不等夏初七回答,隻見積雪的斜坡後,幾名侍衛扶著一個裹成了粽子的“怪人”出來了。那人身子沒有好利索,走路時兩隻腳都在打顫,但他的眼睛沒有看她,她一直盯著馬背上一動不動的李邈,聲音顫抖如同嗚咽。
“邈兒……”
他正是哈薩爾。
“我都聽見了,我什麼都聽見了。”
李邈沒有想到哈薩爾會出現,她心裏一沉,看向了夏初七,夏初七卻給了她一個無辜又遺憾的表情。
“碰巧了,不關我事。”
李邈抿緊了唇,她原以為夏初七不過是報仇一下李嬌,沒有想到,這才是她走的最後一步棋。在烏仁瀟瀟的幫忙下,將她弄昏迷,免得她插手,然後激李嬌,讓她起了殺心,再讓哈薩爾看見這一幕。
“哈薩爾……”李嬌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看著那個男人,她想站起來,想向他解釋,但渾身都沒有力氣,虛弱的身子未起便軟倒,身上鮮血汩汩,她隻能雙手不停往前爬。
“你聽我說,不是你聽見的那樣。救救我……哈薩爾……救救我……救救我……”
哈薩爾像沒有聽見,仍是被人摻扶著木訥的走向李邈。
李嬌趴在地上,白著臉,憤恨地瞪向夏初七,眼中全是怨恨。夏初七癟癟嘴,攤了攤手,似笑非笑。
“老天作證,我可沒有多說一個字,全都是你自己說的。”
李嬌已然沒有了與她鬥嘴的力氣,她很清楚,如今大勢已去,爭辯已無任何意義。她癡癡的望著哈薩爾,想知道他到底會怎樣處置她。可他似乎根本就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更沒有看見她受傷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他隻是固執而貪婪的看著李邈,內疚的,歉意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任由侍衛扶著走過去,像一隻漠北高原上求偶不成的蒼鷹,聲音低沉而沙啞。
“邈兒,我以前不知道,我不知道原來如此……我錯了!養虎為患,認賊為親。你放心,我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如今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李邈比雪花還要蒼白的臉,晦澀難看,眼角淡淡的嘲弄也毫不掩飾:“你不必為我討什麼公道,我先前已經說過,我與李嬌再無半分姐妹情分,他是你的侍妾,你要怎樣處理她,是你的家事。”
哈薩爾聽著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聲音,冷得像冰塊戳入了心窩子。可看著她熟悉的眉眼,卻是又笑了。
“你這脾氣何時變得這樣倔?你肯為了我從錫林郭勒帶人來治療,你肯為了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采血,我已然滿足。邈兒,我沒法給你更多承諾,但我這條命是你的。你說如何,就如何。”
“我要你的命做甚?”李邈看了看地上越發虛軟的李嬌,眉頭蹙了蹙,想到臨終前父母的囑咐,不忍再看,別開頭去,“你還是先收拾好你自己的爛攤子吧。告辭!”
說罷她狠狠打馬,就要離去。
她不想再呆在這裏,這世道太殘忍,這關係太尷尬,她不想讓自己陷入那般艱難的選擇。可在哈薩爾的喊聲中,馬兒走出不過幾步,她突覺胸中氣血翻騰,眼前一花,身子便搖搖欲墜。
“邈兒……”
哈薩爾驚呼一聲。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先前還得由侍衛扶著走路的哈薩爾,推開侍衛便衝了過去,極快的將從馬上跌落的李邈接住,看著她煞白的臉,他心裏一激,緊緊把她納入懷裏,眼神裏是誰也沒有見過的害怕與心疼。
“邈兒……”
他喚著她的名字,動作小心翼翼,謹慎得像對待什麼珍貴的珠寶,怕弄壞了她似的,抬手撫她的發,手指竟微微顫抖。
“你怎麼了?邈兒,你醒醒。”
四下裏靜寂了許久。
夏初七冷眼看著這出人間悲喜劇,轉頭看向烏仁瀟瀟。
“別忘了,回頭給看戲的票錢。”
烏仁瀟瀟望向天際,“偉大的真神,你能不能告訴我,上天怎會派一個這樣貪財的女人來救我哥哥?”
“邈兒!邈兒!”
哈薩爾聲音越來越急,重重低頭,他額頭抵著她的,然後甩開來前來扶持的侍衛,艱難的將她抱起來,一步一步走近夏初七。可還未走近,終是體力不支,單膝跪在了地上,語氣幾近絕望。
“救救她,快救救她,你要什麼都可以。”
男兒膝下有黃金,雖然他隻跪了一個膝蓋,但夏初七卻是感動了,不再賣關子,“放心,她沒什麼事,休養幾日就好了。隻是我明日一早要返回錫林郭勒,表姐隻能由你代為照顧。”
“你若走了,她要有個好歹可怎辦?要不然,你走之前,拿我的血,再輸還給她?”
夏初七嘴角抽了抽,“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輸血,那是騙人的。太子殿下,說來這件事,你得好好感謝我吧?”
哈薩爾點頭,“你要什麼?”
夏初七慢慢走近,扶起他,笑得極是燦爛。
“外頭天冷,先把我表姐帶回去。我的要求很簡單,今晚慢慢說。哦,對了,別忘了,還有她……欠了我二百黃金。”
她瞄向趴在地上渾身浴血狼狽不堪的李嬌,掏出懷裏的欠條來,遞給哈薩爾。
“這銀子,得找你拿吧?”
哈薩爾總算把視線落到了李嬌的身上。雙眼通紅的他,眼睛裏是鋪天蓋地的恨意,一句話冷得猶如冰川。
“胡和魯,把她帶回去,好好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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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感冒了,鼻涕眼淚的,腦子不太好使。這章寫了好久……錯漏處,等我醒來再修。
多放大姑娘小媳婦兒們捧場,下一章初七就回去了,會拉開另一幕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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