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翰握著她的手,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說澤慕突然發燒,嚇得我連假都來不及請,就趕緊回來了。”
陶氏看到了丈夫,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之前強撐著的堅強一下子就垮了,眼淚刷的落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昨夜裏好端端的澤慕就發起了燒,到了今日才退下去,他年紀那麼小,我真擔心……”
“好了好了,沒事了。”
顧永翰拍了拍她的手背,但多少有些不放心,兩人便一同走到房間裏,陶氏習慣性地給顧澤慕掖了掖被子,顧永翰試了試他的額頭,發現並沒有再燒,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陶氏看著這一切,突然低聲道:“夫君,我是個壞女人。”
顧永翰一愣:“怎麼了?”
“在看到澤慕生病的那一瞬間,我第一時間竟然是慶幸的,慶幸生病的不是清寧,我……我當初答應娘要對他們一視同仁,可是……”
珍珠似的淚珠順著陶氏的臉頰落了下來,砸在顧永翰的手背上。顧永翰看著麵露痛苦和自責的妻子,心裏如火燒一般難受,他伸手拭掉陶氏臉上的淚珠,安慰道:“這本是人之常情,並不是你的錯。”
陶氏搖搖頭,紅通通的眼睛看著顧澤慕,想到王大夫說的那些話,心中痛意越盛:“我小時候,隔壁就有個孩子,因為發燒的緣故把人給燒傻了,萬一……萬一澤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顧永翰無奈道:“不會的,我小的時候也經常發燒,也沒見我燒成傻子不是嗎?再說了,王大夫醫術高明,一定會治好澤慕的。”
聽到顧永翰這麼說,陶氏雖然仍舊自責,但心裏總算好過一些,她看著孩子幼小的臉蛋,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澤慕真的燒傻了,她也會依然疼愛他,盡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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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胤覺得自己似乎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前塵往事從兩旁劃過,他聽說人死了之後會看到自己生前的記憶,所以此刻,他是在走黃泉路嗎?
兩旁的記憶幾乎都是有關奉長寧的,然而蕭胤看到這一切卻恍如隔世,他記憶中的奉長寧,是執掌六宮高高在上的皇後,是為了維護太子不顧尊卑當麵斥責他的母親,是視他如仇讎自閉宮門與他相決絕的妻子。
可是記憶中的奉長寧原來是這般明豔動人。
從兩人成婚,他在蓋頭下看到那張宜嗔宜喜的麵龐開始,他以為自己心硬如鐵,卻不知這張臉在當時就已經烙在了他的心上。
曾經他們不是沒有過美好的回憶的,可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讓他們漸行漸遠。
幼年他讀到那句“至親至疏夫妻”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直到如今才懂的其中三昧。他與奉長寧少年夫妻,不知攜手走過多少風雨,最後卻落得隔閡叢生,一道宮門便阻隔了他們,生前不相見,此後天人永隔,更無相見之期了。
蕭胤按了按胸口,按理說他已經死了,卻為何仍在心口處感覺到絲絲縷縷的疼。他生前是英明果決的帝王,卻在死後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苦笑一聲,隻是他知道再悔恨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屬於帝王的殺伐果斷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裏,他將那一瞬間的軟弱壓回心底,不再看兩旁的記憶,而是加快步子朝著這條路盡頭的光亮走去。
當他走進那道光芒之後,隻覺得渾身一重,下麵似乎有一股吸力將他往下拽去。
蕭胤身體一震,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片素色的床帳,旁邊似乎掛著一些縫製成小動物形狀的香囊,他動了動手腳,才發現自己似乎被什麼緊緊包著。碰到這種情況,他卻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冷靜地觀察著旁邊的環境,房中的擺設並不華貴,卻也透出多年的底蘊來,絕不是什麼普通人家。
可他不是死了嗎?
蕭胤心中生出狐疑,莫非是有人用了妖法,將他的魂魄禁錮在了自己的身體裏,想要借此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腦中一瞬間劃過許多念頭,正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呼吸聲。
蕭胤身體一僵,慢慢地轉過頭,就看到一張屬於嬰孩的臉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正眨巴著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