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2 / 2)

他寫信回去的時候,就沒想過有回信,他與顧清寧之間隔著那麼多東西,臨出門之前兩人還吵了一架,顧清寧待他冷冷淡淡的,他更是不敢奢求。

顧澤慕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自信的人,不管什麼事情,隻要他想做便一定能做得到,這世上隻有兩件事讓他無法掌控,一是生死,二就是顧清寧。

他從未在這樣一個人身上這般患得患失,顧清寧待他好一些,他都會覺得受寵若驚,哪怕她言明隻是將他當做兄長看待,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滿。他總以為自己是有愧於奉長寧,才會加倍對顧清寧好,他以為自己隻是想要補償而已,隻是當霍雲舟表露出那些對顧清寧的心思之後,他心中升騰而起的嫉妒,他才明白,不管這輩子還是上輩子,他都一直喜歡著這個女子,從未變過。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正是因為愛著對方,所以他才會害怕恐懼,才會患得患失,隻是上輩子的他不懂這些,不願意接受這些脫離他掌控的事情,所以與奉長寧擦肩而過。

如今重生一回,若他還犯同樣的錯誤,才是白費了老天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顧澤慕打開了信,信中說的不過是些瑣事,他卻看著看著嘴角便露出了溫暖的笑意,他都能想象,顧清寧是如何坐在書桌前,撐著下巴想到這些事情,又一件件寫在紙上的。

洪鬆源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嘴角還未收起的笑意,駭得差點退出門去。

顧澤慕迅速將信給收了起來:“什麼事?”

洪鬆源見他恢複了正常,長長地舒了口氣:“嚇死我了,剛剛我還以為你中邪了。”

顧澤慕:“……”

洪鬆源見他臉色沉下來,輕咳一聲,連忙轉移話題:“查到了,那些所謂的贓物應該是來自蒼陵曹家,據說有人看見在詹世傑死後,有人將一個一個的大箱子搬進總督府。我還找到了當年在總督府做事的一個下人,據他說,當年的總督府十分清貧,偌大的總督府裏伺候的人都很少,不過在詹世傑死後,他們也被遣散了,後來那些作證的下人,想來也是被安排的。”

顧澤慕暫且放了他一馬,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這曹家不過是一介豪紳,先不說是有何仇怨讓他費了這麼多心思去陷害詹世傑,單說能力,他又怎麼可能做到這般天衣無縫?”

“當然不止是一個曹家。”洪鬆源道,“當年詹世傑為了治河,提出退田還河,首當其衝受到影響的就是這些豪紳,而其次,就是這沿岸州縣的官員,你恐怕不知道,每年的治河款還有救災款,都會在他們手上刮掉一層油皮,但自從詹世傑來了之後,這些款項他都把持地嚴嚴實實,他又是內行,旁人也無法忽悠他,他動了這些人的財路,你說他們恨不恨他?”

顧澤慕怒火攻心:“混賬東西!!”

當年他派人來充州查詹世傑,所經之處的官員大多都是詆毀他,他本以為是詹世傑做的事情犯了眾怒,沒想到這從一開始就隻是這些貪官汙吏所撒的彌天大謊。

而更可笑的是,這些人中竟然還有他親口稱讚的盡忠職守的臣子,這讓顧澤慕簡直怒不可遏。

洪鬆源見狀,說道:“我這裏整理了一份當年這黃河沿岸州縣官員的名單,你看看吧。”

顧澤慕接過來,一頁頁地翻下去,卻是越看越生氣。

洪鬆源又道:“你得明白,如果你真要給詹世傑翻案,你將會得罪多少人,更別說謝長風如今接了詹世傑的任務,在這種敏感的時候,一旦你輕舉妄動,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你可想到了?”

“我若沒想明白,就不會來這。”

顧澤慕慢慢地坐下來,心情也漸漸平複下去,“這件事我必然是要查清楚的,不僅僅是為了蒙受不白之冤的詹世傑,也是為了這大周朝千千萬萬的百姓。”

看著這樣的顧澤慕,洪鬆源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感慨,他與蕭胤相交半生,雖地位天差地別,他卻一直將對方視為最好的朋友,隻是到了後期,蕭胤身上的那份意氣漸漸消磨,他熟練地玩弄著權術,成為了令人敬畏的帝王,卻也是讓洪鬆源失望不已。

而如今,看到這樣的顧澤慕,洪鬆源隻覺得自己這顆早已蒼老平靜的心,竟然又慢慢地跳動起來,他微微一笑,像是做出了某種承諾一般:“你這麼說,我自然是要傾盡全力幫你的。”

顧澤慕抬起頭,看著他臉上的神情,也慢慢笑起來:“不然呢,你以為你躲得掉嗎?”

兩人都笑起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