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圓框眼鏡的少年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著。
他留著一頭厚重的頭發,看著十分頹廢。
據說是他不善與人交涉,進而也不願意常去理發店打理頭發,因此留了長頭發。而且長頭發也不用害怕別人會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本人倒是比較滿意這樣的發型。
雖然他在日常生活當中和人說話總是磕磕巴巴的,但在網絡上他卻能與從未見過麵的網友們談笑風生。對他來說,網絡才是他能交心的“朋友”。
旁邊傳來的小混混的謾罵聲刺痛了他的耳膜,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正衝著電腦屏幕氣急敗壞罵街的小混混,將耳機戴在了頭上。他一向瞧不起這些自認優越的地痞流氓——實際上,他認識的所有人當中,也隻有他的同班同學葉奕能算的上他的朋友,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們都被他討厭,包括自己的父親。
可能連他自己,他也會討厭。
耳機裏傳出熟悉的旋律,他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揚起來。他喜歡聽歌,覺得隻有在沉浸在音樂裏才能讓自己真正的快樂,忘記其他一切。
是的,他總是在逃避,逃避現實,逃避家庭,甚至逃避承認自己。哪怕他自己認識到了這一點,也是於事無補。
電腦的畫麵切換成了用戶登錄界麵,音樂聲也戛然而止。他摸了摸褲兜,苦笑著摘下耳機,起身走出了網吧。
網吧門外,黃昏時刻的橘紅色的天空美的讓人驚訝。他看著街上來往的人們,仿佛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看了看手表,估摸著父親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去武館了,於是他走向街邊的小吃店,簡單買了晚飯後慢慢走回了家。
家,這個本應是遮擋一切,避風港一般溫暖的地方,在他看來是帶給他傷痛與恐懼的無邊地獄。
他將鑰匙插進鎖孔,打開門,客廳的燈是開著的。
冷汗瞬間將他的後背浸濕了。
“你去哪兒了?”他的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桌子上擺著幾隻空酒瓶。
他沒有回答,換上拖鞋衝臥室走了過去。
“我問你話呢!”他的父親忽然衝他怒吼道。
“去朋友家寫作業了。”聲音小到連他自己都幾乎聽不清楚。
“放屁!”他的父親怒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是嗎?我早就給你班主任打過電話了,你能在同學家寫四個小時的作業?老子辛辛苦苦掙的錢都被你拿去上網了吧?我說怎麼最近錢老是莫名其妙的沒了,都被你偷走了是吧!”
“明明是你每天喝酒花幹淨的。”他的聲音大了一點,但他仍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一聲脆響,少年倒在了地上,額頭上沾著酒瓶碎片,酒,他的血。
“覺得長大了就能和老子頂嘴了是吧?”他的父親手裏拎起另外一個酒瓶站了起來:“你這麼有出息怎麼不自己養活自己呢?走啊?和你那個婊子媽一樣!都給老子滾!”
“你也就隻能衝我撒氣了。”他看向了他的父親,但在對上父親的目光時,他又情不自禁地把頭別了過來。
他的父親發了瘋一般撲向了他。
“你的臉怎麼了?”
“沒,沒什麼。昨天回家摔倒了,磕到台階上了。”他摸了摸臉上纏的到處都是的紗布,尷尬的笑了笑。
同桌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頭,沒說什麼便低頭開始學習。
“怎麼今天跟個木乃伊似的呢?”一個又高又壯的男生帶著幾個男生走過來,摸了摸他頭上的紗布:“行啊楊定一,現在都開始引流潮流了。”說完,他和他身後的男生都笑了起來,被叫做楊定一的少年沒說什麼,低下了頭。
“這不得拍個照留念一下啊,沒準過幾天又換造型了,將來做成個圖冊拿去賣去,沒準還能火了呢?”男生大膽的從兜裏掏出手機,手摸著楊定一的頭拍下了一張照片,班裏其他同學也小聲笑了起來。
“別這樣。”楊定一的聲音被淹沒在了男生們的笑聲裏。
“你說什麼?”又高又壯的男生一把拉開楊定一的同桌,坐下來將耳朵靠近了楊定一。
“我說別這樣。”他的聲音提高了一點。
“大聲點,跟個蚊子似的,早上沒吃飯啊?”男生不耐煩地說道。
“我說別這樣!”楊定一瞪向了一旁的男生,他覺得心裏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燃燒,讓他感覺燥熱無比。
男生罵了句髒話,說道:“你還想打我怎麼的?來來來,我給你打,我看看你有那個本事嗎?”
楊定一的嘴動了動,什麼都沒說出來。
“打啊?剛才那股子勁呢?打啊?”男生抓起楊定一的手往自己身上拍去,楊定一的臉憋得通紅,任由男生抓著自己的手拍他,全身都不停地顫抖起來。
“慫逼。”男生罵了一句,一把甩開他的手。見他仍看著自己,便站了起來:“怎麼著,罵你你不樂意聽是嗎?”
楊定一仍盯著男生。
“你再看?”男生的聲音高了起來,整個班裏都安靜了下來。沒人敢去勸架,他們覺得為了楊定一而和這個男生的關係變差很不值得。班裏隻有葉奕敢和他叫板,但即使是葉奕,也不會去管這種無聊的閑事,更不要說他已經好幾天沒來班裏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