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照
如血。
黃沙
爍爍。
這是詩人夢幻中最綺麗的晚景,是畫家遐思中流動的圖畫。
一道遠遠的山梁,在漸漸淡去的金光中一直從東向西靜靜延伸,猶如金魚的背脊,卻將空曠的沙漠隔成兩半。
山脊上,一匹快馬由東向西飛馳,馬蹄帶起快要入睡的沙塵,遠遠看去就像裹在一團金粒中的圓球。
當那團沙球漸漸湮沒在暮色中,從它來時的方向又跳躍起無數的沙球,沿著它消失的方向奮力追趕。
沒有馬蹄聲,蹄聲已被黃沙吞沒,但卻有人從心底發出急迫的聲音。
“馬兒啊!你可千萬不要停下來!”第一個沙球上是一個身著黑衣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一邊急促地催動胯下駿馬,一邊不斷在心裏祈禱著。
男子的臉上糊滿了沙塵,但卻遮掩不著幾處正往外汩汩滲著鮮血的刀痕,血和塵沙裹在一起,早已分不出膚色,就連那身黑衣,也是張開無數條口子,碎布條淩亂地隨風飛舞,仔細一看,那口子裏麵更是皮肉翻飛。
男子懷中,有一個七歲左右的孩子,孩子幼稚的一對大眼睛,一動不動,也許是驚嚇過度,還被恐懼籠罩著。
座下馬不停地喘著粗氣,它已經這樣奔馳了差不多十二個時辰了,從昨夜子時一直到現在。
要是一般的馬匹,早已累得趴了下去,可是它不是,它是大漠中的驕子,自從十年前,老主人在狼群中將它救出,它便收斂起了自己的野性,忠實地隨著主人,從來沒有離開過。
可是現在,它明白,自己背上的雖然不是老主人,但卻需要它勃發出更狂蕩的野性,才能不辜負老主人的囑托,帶著小主人逃離魔爪。
它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雪龍。雪是因為它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龍是因為它奔跑起來,猶如騰空而起的蛟龍。
這是老主人當年在雪地裏救下它時,為它起的名字,而且還把為什麼將它叫雪龍的原因告訴了它。
這些年來,對老主人的話它一直牢記著,可是,現在雪龍卻暗恨自己,有愧於雪龍的美名,正該龍騰虎躍的時候,四蹄卻早早地灌滿了鉛,越來越沉重。
雪龍的心情和背上的中年男子一樣焦灼,風中夾帶著後麵越來越近的嘶喊聲,它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傾盡所有的力量,向前!向前!
中年男子名叫燕朝飛,不時回頭看向後麵,盡管天光越來越暗,但身後的黑影卻越來越清晰。
他的心頭如泰山壓頂,沒想到連主人的雪龍也擺脫不了追兵。
那群黑影如一群烏鴉一般,黑壓壓的一片,他大概默數了一下,那幫人大約有二十四人,但卻有四十八騎坐騎。
每隔兩個時辰,他們便換乘另一匹坐騎,以保證馬在長時間的奔跑後還有力量猛追。
燕朝飛估計這些人他一定認識不少,隻是他們除了兩個凶神惡煞的眼珠子暴露著凶光外,全身都被裹在一層厚厚的披風中。
這是一群見不得人的家夥,昨晚包圍興雲莊的三百人,無一不是黑衣罩身、黑巾蒙麵。
興雲莊自從一百多年前,塞外雄鷹燕南雄憑一柄青鋒創建伊始,到今已經傳承五代,雖然遠處塞外,但燕家曆代莊主除了家傳一百零八式蒼穹劍法傲視武林,未遇對手外,更因曆代莊主豪爽狹義,懲奸除惡,無形中不僅塞外群雄視之為聖地,就連中原武林各大門派也對興雲莊尊崇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