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叫墨羿,要去的小鎮過了第二個山岡便是。
小鎮上的物品比較單一,雨天小魚小蝦多一些,天晴了,山菇、野兔之類多一些,要是到了過年,紅色的燈籠與鮮豔的春聯也能將小鎮裝扮成紅通通的一片。小鎮通往外麵的隻有一條山道,可以跑單匹的馬車,遠遠望去,宛如一條灰白色的飄帶彎彎曲曲穿行在群山之中。
墨羿已經買好了一壇酒,是用粗糧碎末釀製的劣質酒,聞上去卻也有濃鬱的酒香。聞著這酒香,墨羿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美美滋味,或許這是成年男人的一種天性。不過墨羿今個還有另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因酒坊屯酒太多,酒價出現小幅下跌,讓墨羿衣兜中有兩枚銅錢的剩餘,而這他的娘並不知情。
小鎮的街不長,青石板地麵。前麵圍著一群女人、小孩,墨羿走過去,竟是一個扁擔郎在兜售零零碎碎、七七八八的小商品。墨羿抱緊一些酒壇,小心翼翼擠進去一點,一排潤白的小石頭吸引了他。小石頭雕刻的多是十二生肖同觀音的圖像,上麵係有一圈彩色的綢子,買的人比較多。墨羿屬蛇。盡管兩枚銅錢在手心差點捏出了汗,可還是沒能忍住,買了塊。
“老祖宗,我墨羿這條小蛇一定會遊出河,遊出江,遊出……”
墨羿邊走邊這樣想著,仿佛是那塊蛇形石頭給他弱弱的心灌了碗滋補打氣的雞湯,可想著想著,又成了天空一般灰蒙蒙的一片,其實根本沒有路。自從一月前被學堂開除在家,身邊人的一字一句、一顰一歎都在壘起一座無形的大山,無時無刻不在壓著他,他覺得很累。
似有一股小風吹進衣兜,沒等墨羿回頭,一個黑黑的、軟軟的身體便蹭了他一下。黑色的身影越走越遠,腳步異常輕盈,落在石板上就如同踏著水麵在行。留給墨羿的是一種氣息,曾經聞過,卻極力回避去想——是她娘洗完澡後那種撲鼻的氣味。
墨羿騰出手摸了下衣兜,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凝了——
“他……她……是小偷!”
抱緊酒壇子,墨羿大步流星地追過去。前麵出現一條巷道,小偷見有人在追,一閃竄了進去。墨羿趕到,便一股陰森氣從巷道內撲向他,隨即周身一陣透涼,竟有些不敢進了。
巷道由廢棄的磚石砌成,早已陳跡斑斑,綠色的青苔布滿牆角石縫,潮氣很重,難見陽光。
墨羿氣急敗壞地稍停一下,想想方才的小偷也不是什麼彪形大漢,甚至比自己還要瘦弱一些,便將心一沉,追了進去。
巷道中間有個拐彎,墨羿一轉身,見小偷正杵在那,倚牆而立,瞅上去似乎並不驚慌,不,實在是氣定神閑,在把玩著那塊石頭小蛇。而在他身後是一道砌死了的牆。
墨羿倒是有點懵了,“難不成是逃不掉,故意裝出這副拽樣,怕被人小瞧?”
於是得勢地走近兩步,擲地有聲道:“快把東西還給我!”
倒是有點怪,小偷不僅沒慌,竟連動也沒動。在墨羿的一雙怒目中,那土不拉嘰的臉上竟還生出一二分細膩來,有種小女人的味味。
可沒等墨羿多想,便傳來一個少年沙啞的聲音:“我可是在等你,千萬別以為我是無路可走,才用這種方法迷惑你。”將石頭小蛇在手中擲兩下,“雖是塊不值錢的石頭,可現在在我手中,想要就必須得拿錢來買,誰讓我是吃這碗飯的呢!”
墨羿瞧著小偷瘦瘦弱弱的樣,居然還敢在他這位失主前說出這種霸道得不能再霸道的話來,簡直怒火得都快燃著了,使了些狠勁道:“你也別以為我好惹,在學堂……我可是打傷了人才被開除的!”
小偷哧了下,淡淡道:“我若是真怕你,又怎麼會惹你,那……小爺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一聽這話,墨羿不由得想起一些小偷的慣用做法,掏出一把雪亮小刀,在他手上那麼一劃,然後逃脫。這樣一想,墨羿內心又有些緊張了,可又很不甘心,於是將懷中的酒壇往地上輕輕一放,每一步都足夠警覺和悍氣地走過去,手狠狠一伸,冷道:“快還我!”
就見小偷慢慢扭過頭,輕瞟了他下,幾乎吝嗇多花一點力氣,而語氣上卻又是絲毫不讓的堅決,道:“就不還!”
這……這純粹是想氣死人嗎!